風未凝養了十天的傷,同時也調整好了情緒,傷好了以後無精打采。
她覺得一切都沒什麼意義,提不起精神。
她築基了,明顯比過去強大了許多,用飛劍法器還能短暫的飛起來一會兒。可她依然太弱,身不由己,也保護不了想要保護的人。
離去的人已經難以挽回,而活着的人還得繼續活着。陸霜行願意陪她去斷靈海看一看,她卻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放棄劍冢的機會,去滿足她一點虛妄念想。
她明明該恨他的。
她拒絕了去斷靈海的提議,陸霜行留在昆侖入了劍冢,果然得了一把劍。
風未凝不清楚那把劍是什麼級别,但陸霜行自劍冢出來的時候,昆侖掌門及其它幾位峰主面上還能繃住,一力推行此事的東雪峰靜雲道君面上露出慚色,似乎很是後悔。
陸霜行拿了劍,答應昆侖的丹藥也都交付。風未凝獨占了一年的洗塵池,再繼續泡下去效果也有限。陸霜行便與昆侖告辭,帶她離開了昆侖山。
那隻一直接送風未凝的鶴兒戀戀不舍,一路送到山門前。
風未凝又喂了它一把小魚幹,“好啦,别送啦。”
“我跟靜雲道君說一聲,把鶴兒帶走吧。” 陸霜行看這一人一鶴依依不舍的樣子,有點無奈。
“……”來昆侖刮地三尺,連人家鶴兒也要帶走,是不是有點過分了?風未凝搖了搖頭,“不要了。”
她自己都靠人養着,養什麼寵物。
鶴兒失望地鳴了一聲。
陸霜行愛莫能助地看它一眼,招出船,帶風未凝離開。
依然是飛到最近的一等城,通過幾次傳送陣中轉,然後再飛到海上。
涅槃天在南邊,蓬萊在東邊。雖然都是無邊的大海,但距離很遠。
東海産珠,有個珍珠島專門做珍珠交易,陸霜行繞了個道,帶風未凝去了一趟。
陸霜行帶風未凝進了最大的那家店,那家店進門有一條暗廊,牆壁上和屋頂上嵌着夜明珠,皎皎如月如星,将沒有窗的暗廊照的極為明亮。
掌櫃的介紹,“這些便是夜明珠,姑娘若是喜歡可以挑一些。”
風未凝看着明珠,點頭說:“确實好看”
話雖如此,卻也沒有上手摸一摸,挑一挑的打算。
她明顯意興闌珊而不是過去的好奇但克制。陸霜行心裡暗暗歎了口氣,自得知了斷靈海上那些凡人的死訊,她對什麼都沒興趣。
“這是蜃珠,本身沒這麼亮,上面刻了陣法才能達到這種亮度。” 陸霜行一直不理解是什麼樣的人會買這種東西,修士本來就能夜視,夜明珠毫無實用價值。他問掌櫃,“有别的新奇玩意兒嗎?”
陸霜行修為高深莫測,風未凝衣飾都非凡品,那掌櫃想做一筆大生意,便引着風未凝去看鲛人,“本店新到了一批鲛人,不知姑娘可有興趣瞧瞧?”
鲛人?陸霜行想了想。被人類捕獲的半妖活的極慘,但這種對外售賣的鲛人一般都是精品,沒有什麼血腥不宜觀看的情況,
“好。”風未凝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
鲛人被養在巨大的水晶缸裡,人身魚尾。上身穿着色彩豔麗的貼身的小衫,露出漂亮的鎖骨和肌肉緊實的腹部,背上有鳍,巨大的魚尾閃着漂亮的熒光。長相不是特别像人,耳朵尖尖,耳側有腮,眼睛上像魚一樣覆着一層膜。
一隻鲛人不知道為什麼哭了起來,一串珍珠落在水裡。水晶缸底鋪了一層珍珠,映出淡淡輝光。
掌櫃殷勤地介紹,“鲛人是混血,女鲛美麗優雅,唱歌極為動聽。落淚成珠珠,還會織鲛绡。男鲛兇悍不馴。因此咱們賣的都是女鲛。”
女鲛人沒什麼戰鬥能力,就隻會用歌聲魅惑人,關在刻了陣法的水晶缸裡就翻不起風浪。男鲛人則不然,男鲛人在海裡極兇悍,修士捕捉鲛人,一般都要先把男鲛人殺掉。
陸霜行說:“喜歡可以買幾隻。”
風未凝走馬觀花地看一看,并沒有養的念頭。
掌櫃心裡失望,卻也沒有表露出來,引着他們出去看鲛绡。
此時缸裡那幾個鲛人忽然唱起歌來,歌聲空靈悲傷,帶着祈求之意。
風未凝駐足,聽着那歌聲。
她的鸑鷟血脈能被測妖儀測出來——這是陸霜行告訴她的。可是風未凝從沒覺得自己跟人有什麼區别。直到,聽到鲛人的歌聲。
這鲛人的歌聲如泣如訴,直擊人心,唱着混血在這世上的艱難。同是有智慧的生物,卻被當做野獸豢養,被殺死,被掠奪,遠離家鄉,漂泊無依。同伴為了保護她被殺死,她卻隻能被仇人豢養。
這麼複雜的情感通過歌聲,讓風未凝怔怔落下淚來。
陸霜行擡手點在她眉心,隔絕了那些歌聲。因為有魚缸上的陣法,鲛人歌沒有攻擊力,然而歌聲本身對人心緒的影響卻非陣法能阻。見風未凝落淚,他心裡有些惱。
掌櫃的在一邊察言觀色,說:“姑娘心善,也可買一兩隻放生。”
“我們走吧。”風未凝并不想外露這些軟弱的情緒,然而眼淚不受控制,止不住的落,她覺得難堪,急切的想離開。她沒有慷他人之慨去買幾隻放生的想法。
到了海邊,陸霜行駐足,想把哭泣的小姑娘擁進懷裡,卻隻是克制地垂着雙手。
他說:“風未凝,喜怒哀樂都是發自于心,不必掩飾。。”
她自斷靈海上的那些凡人死了以後,便心思郁結,借此機會好好哭一場也好。
她眸中含淚,别過臉抽泣,并不想與他争辯。哭過這一場,她心中郁結仿佛也發洩出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