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行坐在長和殿前的階梯上,指甲蓋一用力,薄薄的獸晶就被嵌入環扣下方的凹槽。
“我要走了。”身後少年語氣冷漠。
“嗯。”風無行嘗試佩戴新做的器靈,頭也不擡,“走吧,少了你這個小麻煩,為師很快就能飛升。”
少年垂睫,斂去眸中深色,正當轉身離開時,手腕處突而一緊。
咔!
輕微的細響。
少年擡起手,腕上多了個骨環,不知道是什麼妖獸的骨頭,環身雪白如玉帶着絲纖紅,環正面嵌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多面橢圓狀玄晶殼。
風無行滿意的點頭道:“挺合适。”
“岩牛的大腿骨切環,打磨之後呈現血玉質地卻出奇堅硬,當然,這遠比不得玄鐵,不過‘龜縮’主要功能是防禦,并非攻擊類,無需用到玄鐵。”
“你操控傀儡的時候容易忽略自身,龜縮能在你遭受攻擊時撐起防護罩,一片獸晶大概用兩年,裡頭另有兩片備用,沒了你再寫信問我要。”
風無行想了想,“或者你自己去抓天壽龜。”
“龜縮……”少年毫不掩飾嫌棄表情。
“名字你自己改。”風無行揮手道,“行了,快走吧,磨磨蹭蹭太陽都要下山。”
少年站着沒動,一雙深沉的眼眸凝在對方臉上。
那是張溫潤雅緻的臉,擁有這樣一張臉的人性格卻沒有一點和這四個字沾邊。
風無行櫻色的唇緊緊抿成直線,唇角向下耷拉着,活脫脫像隻被踩了尾巴又強撐着兇氣的貓。
“怎麼,想要糖?”見少年不走,風無行從懷裡掏出花瓣包裹的牛乳糖,丢進自個嘴裡,“這麼大個人還吃糖,臊不臊?”
少年酷冷的表情一緩:“風無行,就你這樣,什麼時候才能突破元嬰?”
風無行咀嚼的動作頓住,擡起手,戳上少年的鼻子,“樊小狗,等着看吧,三年後整個仙界都會震驚于你師尊我的華麗飛升,等你上仙島的時候,就該喊我上仙。”
少年沒有反駁,反倒是自嘲,“你真覺得我能飛升?”
風無行:“怎麼不能?”
少年冷笑:“我可是你從魔域地底挖出來的禍胎。”
“少給我矯情。”風無行雙手叉腰:“你是我徒弟,我說你能成,你就一定能成。”
少年深深凝了男人一眼,這次不再猶豫,毅然轉身,踏上獨屬于自己的那一條路。
“欸,你等等!”身後傳來男人熟悉的聲音。
這道不靠譜的聲音,他足足聽了十九年,已經連最輕微的呼吸都能分辨出其中的情緒了。
少年手指蜷曲,用力握住又松開,作了個不耐煩的表情才轉過身,“你又.......”
在看到對面塞過來的盒子時,樊猙話音陡然頓住,确認一般接過來打開。
沒錯,是一隻綠仁豎瞳眼球。
風無行嘴角翹起:“之前不是老纏着我要嗎?知道你身份的人不少,有了這個好防着點。”
少年指尖剛觸碰到眼球,就聽見一道聲音在嘀咕「瞧小家夥震驚的樣子,鐵定是感動壞了.......」
果然是大祟的眼睛。
當年無論自己怎麼向風無行索要,他總是不肯給,自己堅持不懈的要,卻不是為了防着誰,隻是.......想聽見一些聲音罷了。
如今,還有什麼意義呢。
少年心中嘲諷的一笑,沒有拒絕,淡淡道:“多謝師尊。”
落陽斜影。
望着少年離去的背影,風無行納悶自語:“奇怪,他怎麼看起來沒有我想的那麼高興啊,好像有點失望的樣子.........”
*
三年後
滴答滴答。
冷,冰冷的雨水不間斷打在風無行臉上,頭發上,從黏膩的衣服上滑落。
這裡的血腥味太濃郁,自己就像被浸泡在血池裡發酵一個樣。
風無行睜開眼睛,血液粘在睫毛上,拖出的細絲黏到眼球,霎時一陣細微刺痛。
這點不适很快被他忽略,此刻好像是有把燒紅的烙鐵捅入他的腦子,在攪拌他的腦髓。
“呃......”劇痛中,風無行整個人扭曲着身體在地上打滾,與地上粘稠血液融合在一起。
震耳欲聾的炸響從上方傳來,地面猛烈搖晃起來,有重物從天而降砸在他背上。
風無行勉強從劇烈痛苦中掙紮出來,伸手向後一摸,表情霎時一凝。
他摸到了冰涼的五官,和皮膚上凝固的血液。
風無行深吸口氣,單手撐地起身,那人立即從他背上斜傾下來,風無行側過臉,恰好與一雙凸出的眼睛對視,那是一雙驚恐與痛苦雜糅的眼睛,她張着嘴,從口中滾出來一顆血淋淋的金蘋果。
風無行挪開目光,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内部。
頂部石鐘乳被無數紅絲洞穿,環繞成一個詭異的蝶翼狀符号,數不清的赤-身屍體被銅錢串捆綁住腳踝,倒挂在那個符号網上。
女屍們脖頸劃開口子,血液如樹枝般展開在驚恐扭曲的五官之間,她們竭力張大嘴巴,喉嚨裡不知道被人堵了什麼,透出細微金光。
地上血水順着五指寬的溝渠流淌,彙聚成一個壯大宏偉的“蝶翼”符号,正中央密匝的人骨堆壘起一座五米高的祭壇,上方立着張氣勢壓迫的寬大座椅,細看全是男性頭顱拼起,他們同樣表情痛苦,竭力張大嘴巴。
椅背上方凸起數十根黑色尖刺,頂端各盤坐一個嬰兒。
小嬰兒雙手合十,皺巴巴的皮膚詭異的泛紅,尚未張開的眼睛留下血淚,嘴巴緊閉。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是誰?
風無行用力的錘了捶自己的腦袋。
轟隆轟隆,外面的巨響逐漸密集,洞内石鐘乳嘩啦落下,白骨祭壇倒塌,洞頂坍開大洞,刺鼻的硝磺味道從上方彌漫下來,無數顆黑球從塌陷處飛入,接二連三轟然炸響,熾烈的火海眨眼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