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不離開，自己就隻能跟着其他祭品一起被毀屍滅迹，意識到這點，風無行迅速将剛才從屍體身上掉落的東西撿起來揣入懷中，忍着劇痛爬起身，跌跌撞撞向唯一明亮的地方跑去。

外頭陽光明媚，剛逃跑出洞穴的風無行眼睛有點難以适應。

“龜夜大人，那裡有人！”

“别讓他跑了！”

風無行來不及思考他們口中的龜夜大人是誰，拔腿就跑。

“殺了他！”

左邊是滑膩的青苔壁，右側踩錯一步就會落入萬丈懸崖，腳下是随時崩塌的古舊棧道，背後敵人緊追不舍，風無行跑着跑着，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裡抽離出來，眼前一恍惚，棧橋就分成上下兩條，自己前腳踩着上面的棧道，後腳踩着底下那條棧道。

可兩條棧道分明差距一丈高。

下一秒，他看到一具塗滿鮮血的身體墜落棧道，屍體分明長着張陌生的臉孔，可風無行覺得，那似乎就是剛剛的自己。

他呆愣在原地，望向身後的追兵。

在他的身後站着數十名黑衣人，最前面的一人身披黑袍，兜帽底下戴着個深黑的龜甲形狀的面具，見到獵物墜落懸崖，他停住腳步觀察了會兒，輕嗤一聲，直接穿過風無行，往山下走去。

風無行困惑低下頭，沒看見自己的腳，也沒看見自己的身體，甚至連破敗的棧道都變得模糊不清。

奇怪，剛剛掉下去的人是誰？

那些人，他們跟我有什麼仇恨？

不對，我似乎........已經死了，剛剛我的屍體掉下去了！

風無行低頭看向自己逐漸透明的魂魄，不甘，恐懼，憤怒不斷翻湧在心中.......然而連這些情緒都在快速消亡。

夕陽落下，永恒的黑暗即将降臨。

不過是魂體的自己，很快就要徹底消散。

可是我，為何會落得這等下場？風無行絕望的想，更可怕的是，他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但似乎就叫風無行。

突然，一道沉厚的聲音突兀在風無行腳下傳來。

“你想活嗎？”

“想。”風無行毫不猶豫答道，他不僅想活，更想知道舉行這場祭祀儀式的人是誰，如此龐大血腥的獻祭儀式，最終通往什麼樣的結果？

“很好，我救你，但你得聽我的話，替我做些事。”

“可以。”

*

三年後，驚蟄，日暮戌初。

朝雲國琉璃城黑水客棧内，店小二正忙碌着給每一桌客人點亮油燈。

“半個腦袋被林回聲劈下來，林回聲用楚闊天的血在自己額頭寫字，‘風’字最後一筆勾成，他啊，就被趕來的長老給一個金輪子砸斷了脖子。”

光頭大漢中指骨節叩擊桌沿，惋惜不已：“當年天樞宗五子何等風光，誰成想一代器靈大師風無行飛升失敗，當場落得個屍骨無存，三年後楚闊天和林回聲被紅風鬼所害，五子如今就剩下柳知和蒼厲，不知道今年的法會誰來參加呐？”

他絲毫不收斂自己的音量，确信住在客棧裡的人都是參加法會的，無人不知這幾件轟動修仙界的大事。

“哎，風無行實在太執著，總是想證明器修也可登仙。需知凡人入仙經由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 煉虛、渡劫、大乘八個階段，化神之前皆是凡軀，化神之後方脫凡辟谷，往後登階均受天雷淬煉，可風無行不過元嬰修為，次次用器靈為自己擋天雷。”

灰袍老道撚着下巴的胡須，“偏就登大乘時，他的器靈抵擋不住天雷，一瞬被擊得神魂俱滅，不可謂不是遭天譴啊，不過他留下的器靈術倒是造福平民百姓，也算功德一件。”

梆、梆、梆！

二樓臨街窗邊，有人将桌子拍得震天響，暴怒喊道：“酒！拿酒來！”

上樓的店小二吓得一個踉跄，托盤的菜差點掉落。

“還喝不夠啊，别給死在這裡。”店小二心裡嘀咕，眼角餘光恰巧就瞥見二樓北面角落裡的客人。

男人皮膚極其蒼白，比右臉半邊銀白面具還白，皮下隐約透出青筋，察覺到小二的目光，嘴角勾起。

莫名的，小二心底打了個寒顫，趕忙收回目光，小跑去把菜上了。

“紅風鬼揚言要在一個月内殺光天樞宗四子，呸，好大的口氣。”樓下大漢突然提高嗓門。

“蒼掌門就住這客棧裡頭。”隔壁桌的灰袍老道冷笑，指了指三樓，“不知道紅風鬼今晚敢不敢來？”

客棧内的嘈雜聲頓停，就連忙碌的小二和掌櫃都停下手裡的活兒，看向三樓。

三樓是客房，除了一排門，他們什麼都沒有看到。

“什麼？蒼掌門也在這裡？”臨門坐着的世家公子面露崇拜之色，“紅風鬼若是有膽子來，必定死路一條。”

“蒼厲自己都不敢這麼說。”風無行在心裡怼了句，不，自己現在不叫風無行了，該叫‘紅風鬼’。

三年前小命被人給撈回來，風無行腦子裡能記得的事情不多，唯一記起的名字風無行，偏巧和天樞宗那位器修大師撞上。

若非整個天樞宗都親眼見證風大師被雷劈得三魂七魄全煙消雲散，風無行都忍不住要猜想自己就是那位借屍還魂來的，畢竟他死的時間，正是自己在溶洞裡醒過來的時候。

恰是因為這事，風無行總覺得他的死，和溶洞中那場慘絕人寰的祭祀有關系。

“沒錯。”灰袍老道士環視四周，神采熠熠，“據貧道所知，紅風鬼出自血影閣，血影閣近些年越來越猖獗，不能讓他們覺得仙盟隻是個擺設，各位，今晚我們一起狩獵紅風鬼，如何啊？”

世家公子聽得頗為心動，問身旁的長輩：“秦姨，緝惡賞金榜上是不是有血影閣的？紅風鬼有榜嗎？”

“血影閣啊。”頭發花白的女人微微點頭，“我就記得三個比較值錢的人，‘烏屍’，八十枚上品靈石，‘踏葉’，五十五枚上品靈石，‘紅風鬼’嘛.......嗯，現在應該是六十枚上品靈石。”

“六十枚上品靈石呐，六百兩黃金。”鄰桌立刻有人慨歎道：“紅風鬼不過半年前才出名，人頭已經這麼值錢。”

“這錢不賺白不賺。”

“不過是些小角色罷了，跟榜單前十比，指甲蓋都算不上！”

“都是些活了幾百年的老東西，手上冤魂無數，賞金和命案累計相關，他們身價以數百上千上品靈石計很正常。”

“所以說，禍害遺千年啊。”

“不過有一個比較特殊，解歸來，五年前開始高居榜首，很年輕的魔尊，身價已經有九千九百九十枚上品靈石，堪稱絕無僅有，可至今無人知道他做過什麼驚天東西的惡事。”

就在衆人聊得熱火朝天時，咣當！二樓酒壇重重落地，砸出一片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