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一關上,方母撿過紅包就開始責怪方父,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又把她氣走,她以後不養老怎麼辦,方父毫無歉意隻是抱怨兒子不争氣。
方召雪快步走下樓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冷徹的的空氣流入心髒,終于感覺心髒重新開始跳動了。
一路走到了小區對面的公園裡,她找到熟悉的長椅坐下。
小的時候,公園的黑色長椅是她的快樂基地,曾經有無數次放學回家的路上,她都會來到這裡,趴在一旁寫寫作業或是和周貝貝玩丢沙包,周貝貝總能赢她,從來不讓着她,周貝貝從小就這麼率直勇敢說一不二,倒是讓人豔羨。
想到這裡,方召雪覺得好笑。
然而内心的無力感又陣陣襲來,好笑到了嘴邊變成苦笑,笑比哭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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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夜晚,南方小城的溫度降到了最低點,寒意悠然徹骨。
方召雪讷讷把羽絨服的拉鍊拉到頂端,整顆腦袋縮進溫暖蓬松的帽子裡。
周邊片區的煙花此起彼伏沖上天際,轟鳴聲籠罩着整片公園。
這個世界燦爛無比。
可心卻沉在地底下。
她木然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極盡努力地拍下一朵最大最亮最燦爛的煙花,存入朋友圈相冊。
新的一年,結束亦是新的開始。
她看着屏幕上最大的這朵煙花,輕聲一歎:真好,至少這個世界在發光。
仰頭看着漫天璀璨的光芒,時間仿佛凝滞在這一刻,凍結了所有的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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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坐了多久,方才偃旗息鼓安靜了許久的天空,再次響起了震耳的轟鳴聲,她望向無邊的天際,低聲自語:“新年了啊。”
恍然間隐約有厚重的織物裹上她沉沉的腦袋,低頭看去,一雙修長的大手指節分明青筋微起,他将羊絨圍巾裹着連帽羽絨服在脖頸前打了個結,溫熱的手指不經意觸到她下颌冰涼的皮膚,她怔怔看了眼溫時周,沒有多餘的心思琢磨他為什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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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瓶梅子酒現在隻剩了半壺,隻聽她輕聲喃喃:“難道結婚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嗎……要去路上随便找個人結嗎?”
“不論嫁不嫁人,我都是家裡的客人,又有什麼區别……”梅子酒清甜發澀,直直地灌入心肺,雙頰已然酡紅。
溫時周默不作聲肩并肩坐在她身邊,溫潤如玉一般的男人,面上也沾染了些寒霜。
倒空最後一滴苦澀,她彷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筋疲力竭地歎了一口白霧。
“我沒有心的……”
從來沒有被愛過的人,又怎麼會愛呢,愛這種奢侈的東西,從不屬于她。或許陳出說的很對,像她這樣的人是沒有心的,徒有一地支離破碎罷了,修補都來不及,哪裡還有力氣去折騰情愛?
眉頭輕蹙,她似全然放棄一般,絕望沉沉地閉上眼,一行清淚順着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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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臉被溫熱的觸感捧起。
她蓦然睜眼,雙眼霧氣朦胧
而他的臉近在咫尺,眼底複雜的情愫如深淵巨潭。
下一秒,他的吻翩然落下。
隻剩寂靜。
方召雪濕潤的雙眼微微睜大,長長的睫毛上仍挂着水珠。
他蜻蜓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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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烈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冰涼透徹的面頰,或許,于珍惜你的人而言,每一瓣流離失所的碎片都彌足珍貴。
哪怕是趁虛而入。
哪怕是有失風度。
已無關要緊。
他認輸,不是輸給方召雪,隻是輸給了自己的心。
自重逢第一眼起,他的心就無法抑止,再次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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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上濕濕軟軟的觸感仍有餘溫,男人的心微微發緊,深邃的眼眸暗潮洶湧。
“和我結婚吧。”
溫柔低沉的聲音輕輕入耳。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不是沖動,是懇求……
他的臉靠的極近,熱沉沉的男性氣息糾纏住她的呼吸,果木馨香如此誘人。
她不該沉溺其中。
可卻抵擋不住溫柔澆灌,如甘泉沁潤了心土,如果泉水填滿了那些裂縫,她的心會不會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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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地想起那個夏日傍晚,少年朝氣蓬勃的投球,全場沸騰的那一瞬間,她站在場下背光處看那少年,俊眉朗目黑發如墨,汗水順着鬓角滑落,落日在他身後散發着脈脈光彩蔓延天際,那瞬間的張揚和熱烈,那從生命裡散發出來的蓬勃光芒,是她從未感受過的。
那一刻的夕陽光輝攝人心魄,直直照進她的心底。
……
正如此時一般。
一束溫暖和煦的光,不打一聲招呼地,便徑自闖入那長久以來晦澀黯淡的心。
他的手掌溫熱有力,幽深眼眸中似有星辰閃爍。
他說:“我給你一個家。”
我不約束你的心,唯束己心。
人心自有所向之處,一紙協定既束縛不了你,那便簽于你平悠悠衆口,隻願你永不受此紛擾,永遠自由随性有家可依,其餘一切就交給時間。
他一字一句:“一紙協定而已,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我情願許你一世自由。”
所謂雲淡風輕,不過是一種保護色。
原來他早已看穿她的軟弱無依,她以為自己僞裝的很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露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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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鬧的世界驟然安靜。
漫天飛雪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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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兆豐年。
J縣已經三四年沒有下過雪了,昨夜突如其來的一場雪引得早起的人們歡呼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