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折騰了一整天，天色都暗了。

晚上七點多。

周貝貝來找她時，她一副萎靡不振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的，頭發抓的蓬亂。

周貝貝吓了一跳：“怎麼啦，誰欺負你啦！”

方召雪的眼神沒有焦點，隻木木地搖了搖頭。

周貝貝狐疑了一會兒，又立刻手舞足蹈：“我們去泡溫泉吧！”

周貝貝永遠熱情洋溢，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能打敗她的熱情，方召雪特别羨慕她這種與生俱來的活力。

如果問生命裡還有什麼光，那大概就是這種明媚燦爛的時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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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貝山莊酒吧。

黑色皮質卡座沙發上，男人垂眸靜思，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打着臂膀，吧台轉角處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婀娜走近，沒打一聲招呼便自然落座。

“好巧啊溫總！”嬌俏的聲音輕柔傳來，原來是節目的女嘉賓柳柳。

“抱歉柳女士，我在等朋友。”溫時周面色平靜道，柔和的眸子沒有波動。

“一小會兒，不耽誤吧？”柳柳偏了一下頭，女子嬌柔一展無遺。

淡淡移開視線，不遠處于浩正朝這邊走來，溫時周擡手和他打個招呼，揚頭示意他在吧台先坐一會。

随後視線回轉，他禮貌問道：“柳女士，有什麼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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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一邊的吧台。

“裘哥，給我拿瓶DEUTZ瓊漿莎華，記我爸賬上啊。”周貝貝手趴在吧台上，毫不客氣地叫喚着。

一旁的于浩瞟了一眼嘀咕：“多大人了還記爸爸賬上。”這年頭纨绔子弟還真是不少。

周貝貝耳尖，一下子就炸毛：“诶呦！我爸疼我你管得着嗎？天上下冰雹你是不是也要張嘴嘗嘗啊！多管閑事！”

吧台裘哥聽了大小姐這話忍俊不禁，于浩老臉一紅，“反正我不啃老！”

周貝貝也不理他，領了香槟轉身就走，風流話多了去了，不跟這絡腮胡一般見識。

方召雪稍微收拾了下出來尋她，才踏進酒吧門口，腳步卻是一頓，視線落在遠處黑色卡座沙發上的一雙人，倒是郎才女貌，果然像柳柳這樣的嬌豔美人和任何人待在一塊都不會遜色，即便是他。

方召雪靜靜定在門邊有些出神，神色漠然看不出喜怒。

其實他和柳柳也是極為登對的，兩人都是人群中的焦點明朗閃耀，坐在一塊格外引人矚目。

而她格格不入。

周貝貝這時已經走出來，攬住她胳膊就往外走：“發什麼呆呢，溫泉房都備好了，萬事俱備，隻待美人出浴喽！”她一邊說一邊又蹦又跳生龍活虎的。

方召雪被她一扯，一下子回過神來，不由好笑：“多謝大小姐賞臉，讓我有幸見識美人出浴！”

周貝貝非常不屑：“那有什麼，随時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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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卡座沙發。

柳柳活潑俏皮開，“溫總！大過年怎麼沒有開工紅包呢！”

“抱歉，這屬于節目組工作範疇，據我所知酬勞由節目組提供給參演嘉賓，我想他們不會有所怠慢。”

柳柳恍然大悟：“奧，是喔！”她起身坐到他身邊，拉住他的胳膊輕扯：“溫總，節目拍完要不要一起去巴厘島度個假。“

溫時周不着痕迹的移開胳膊。

“柳女士，您在節目裡和利揚的進展很順利，請不要節外生枝。”

柳柳漫不經心說：“節目效果而已嘛，大家互惠互利，又不用真得談感情。”

“據我所知，您目前正在接洽的壹心娛樂的藝人簽約，如果爆出什麼其他情感绯聞，節目還未播出就公然轉向其他人，毀掉自己選擇的cp線，恐怕您的簽約也無法繼續進行了，您确定這是您想要的？”溫時周從容依舊，隻是周身散發着幾分若有似無的疏遠。

“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知道？”柳柳精緻的滿鑽美甲俏皮挑起肩上的發梢。

溫時周冷然起身，移步坐到對面，再次拉開距離。

“柳女士，你我隻是普通的工作關系，也無任何其他關系的可能，我更不會做任何有損節目風評的事，您若執意如此，節目後期播放就無法保證您出鏡的份量，我們必須對風險變量進行控制。至于具體原因是什麼，我方也會如實告知壹心娛樂，屆時恐怕會影響您的簽約流程。”他語調降了幾分溫度，不似往日春風和煦。

柳柳被說的玉面一紅，想要發作卻又懾于他嚴厲峻刻的氣勢，“你！算了！開個玩笑而已呀！”她扭頭一起身，“真是不解風情呢！”往日平易近人的溫總，今日怎麼如此嚴肅。

柳柳拎起她精緻的路易威登手提包包，神色隻瞬間便已如常，她倩影款款地扭步走了。

看來沒有什麼能打擊到俏麗美人的自信心。

終于結束這場無甚意義的談話，溫時周揉揉眉心，可把這燙手山芋送走了，以後還是不接這種戀愛節目了很是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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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台。

溫時周被耽誤了片刻，姗姗來遲。

于浩好奇，“剛才那姑娘是誰啊，熟人？”

溫時周搖頭無語：“不熟，工作上合作關系。”

于浩甚是理解，“你這些年孤孤單單，就算找女朋友也正常。”

溫時周不置可否，轉而問：“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回鄉就業？”

于浩爽朗大笑，“那可得看看你的誠意了！”

溫時周笑：“我們世山公益事業部也需要技術支持，雖不敢說待遇能比H市優渥更多，但項目的自由度一定高出許多，可施展的空間足夠大，工作時間也相對彈性。你若回來離父母近也好照應，你綜合考慮看看。”

于浩也難得正經，點頭道：“我會考慮的。”

兩人又聊了一陣子。

于浩搓着下巴上的絡腮胡，靈光一現，驚奇問：“你不會還喜歡方召雪吧，那天我就覺着不對勁，你小子拿我當掩護呢！”

溫時周坦蕩蕩一笑，一臉氣定神閑，沒有絲毫被戳破的局促。

于浩了然，“你小子！我就知道！你當初轉學一走了之，原來心裡一直沒放下呢！”

溫時周略有感慨：“我母親出國前臨時安排了轉學，我也沒想到這麼突然就這麼走了，那時年紀小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

“隻是現在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業和生活，對未來的規劃尚不可知，時間跨度和對彼此生活的留白都是真實存在的。”他考慮了很多現實因素卻都抵不過再次見面的心動，感情一事他不敢盲目自信，但又不得不試。

這樣貿然闖進她的生活，他擔心會給她帶去困擾，因此已是極盡克制。

即使泰山崩于前也處之泰然的人，面對感情卻也有彷徨時刻。

果然人無完人，繞是英雄也難過美人關。

于浩痛快一笑：“既然放不下，試過總比錯過好。”大丈夫頂天立地無所畏懼，凡事問心無愧就好，這是于浩的處世哲學。

溫時周頓時眉目舒展，柔和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英雄所見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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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包間裡，熱氣源源不斷地從池中升起，乳白色的池面上霧氣騰騰。

方召雪頭靠在池邊，微閉着眼睛，面頰蒸的紅潤，打濕的發絲貼在白皙肌膚上，額頭上蓋着一疊冰涼的毛巾，她細細享受這一冷一熱冰火兩重天的滋味。

周貝貝隻泡了幾分鐘就熱得跳腳，這會兒已經爬上湯池邊坐着，隻放着雙腿泡在湯池中。

方召雪無語，隔空丢給她一記白眼。

“敢情你是來這泡腳呢。”

“大小姐我旺火體質嘛！”周貝貝幹笑兩聲給自己到了杯香槟，微微抿一口，腦袋瓜子似乎想到什麼馊主意，她賊頭賊腦問了一句：“你說我們酒店要不整個伴手禮系列！”

方召雪悠悠說：“大小姐這是要發奮圖強擴張家業啊。”

“嘿嘿，我們雲貝零售店也該整點花活宣傳宣傳了！”

“嗯哼。”方召雪哼哼。

“怎麼樣，你們公司能不能接這活？”周貝貝湊過去問。

方召雪懶懶說：“倒是可以，不過要年後等排期。”

周貝貝相當豪邁：“那沒關系，我們又不着急。”

方召雪眼皮子也沒擡一下，繼續哼哼：“那就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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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扯了一會，周貝貝又貪起酒來。

“少喝點，一會别暈湯了。”方召雪囑咐她，泡熱湯是不能貪酒的。

雖然大小姐顯然是在泡腳。

周貝貝賊兮兮笑，話鋒一轉又開始八卦，“方召雪！你和那個前任還聯系嗎？”

“……當然沒有。”她這輩子還沒想過要吃回頭草。

更何況，辜負一個人的期待良心是會遭受譴責的，沒能回應他想要的感情，她有愧于陳出，但又莫名解脫，這種沒什麼良心的解脫感，反而令良心有點痛。

人真是一種複雜的生物。

本來就是一場必輸的遊戲，走到最後卻是兩敗俱傷，她承認是她貪心了，那些虛幻美好的泡影她也曾想要抓住，可實際上她根本無法和任何人建立長期穩定的親密關系，她始終無法向任何異性袒露真實的自己，那個千瘡百孔根本不會愛的自己被她深深藏在心底，從不輕易示人。

當懦弱變成了一種保護色，她隻能裝作雲淡風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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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和溫總……”周貝貝怪笑兩聲又抓到重點了。

周貝貝看似咋咋唬唬，某些時候卻敏銳的要命，果然太知根知底也是一種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