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回過神,也不推辭,從背簍裡抽出柴刀,走上前。
陸衛東搭了把手,幫着把野豬翻了個身,方便她下刀。
蘇悅手腳麻利地分割野豬,挑了肉多油厚的大半邊,估摸着有兩百來斤,往自己背簍裡裝。
她暗中用了些力氣在背簍上,表面上隻顯出背簍被壓得微微下沉。
陸衛東則把剩下的小半邊連同豬頭、下水,用帶來的粗麻繩捆好,往肩上一甩,眉頭都沒皺一下。
兩人合力把野豬肉弄下山。
快到村口,就有眼神好的村民瞧見了,村裡頓時跟炸了鍋似的。
“嗬!好家夥!這麼大一頭野豬!”
“哪個打着的?陸知青?還有蘇家大丫頭?”一個穿着打了好幾個補丁的棉襖的老漢伸長了脖子。
“乖乖隆地洞,這得多少肉啊!這年頭,能見着葷腥就不賴了!”
羨慕、猜疑、打量的各種視線齊刷刷地射過來。
蘇悅把背簍往地上一放,喘着氣說:“多虧了陸知青,是他打倒的。我就是搭了把手,幫着扛了點下來。”
陸衛東沒出聲,平靜地掃了蘇悅一下,算是認了她這說法。
村民們七嘴八舌議論,看看陸衛東那身闆,再看看蘇悅,雖然還是覺得不大可能,但陸衛東那股子沉穩勁兒擺在那兒,加上蘇悅主動把功勞往外推,那些嘀咕聲倒也小了些。
回到蘇家那有些歪斜的土坯院牆圍着的院子,蘇悅把野豬肉卸下。
蘇解放和周蘭香兩口子瞅着那大半扇野豬肉,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半天沒說出話。
蘇悅簡單解釋了幾句,就開始動手收拾。
她從空間裡摸出幾樣末世前存的香料,悄悄混進普通的鹽巴裡,用野豬肉炖了一大鍋噴香的肉湯,又拿野豬闆油熬了雪白的豬油,炒了兩個從空間裡取出來的小青菜——在這大冬天,青菜可是稀罕物。
濃郁的肉香混着香料那股子特别的味兒,很快就從蘇家破敗的院子裡飄了出去,饞得左鄰右舍的孩子們直吸溜口水,有的膽大的就扒着蘇家院牆的豁口往裡瞅。
蘇悅讓蘇解放去請了陸衛東過來一塊兒吃。
蘇望祖和蘇小未兩個小家夥,吃得滿嘴是油,小臉蛋上是好久沒見過的滿足和紅潤,院子裡難得有了點快活的氣氛,連糊窗的舊報紙似乎都沒那麼灰暗了。
就在這時,劉翠翠她娘那尖細的嗓門隔着院牆傳了過來,還夾着幾個婆娘壓低的議論聲:
“……啧啧,這蘇家大丫頭本事可真不小,都能跟陸知青一道進山打野豬了……”一個聲音酸溜溜的。
“可不是嘛,孤男寡女的,大雪封山往那深山老林子裡鑽,誰曉得是去打獵還是幹啥見不得人的事兒呢!這肉啊,來路可不一定幹淨……”另一個聲音壓得更低,卻更清晰。
蘇悅端着搪瓷大碗,面色如常地喝着肉湯,好像沒聽見牆外那些碎嘴。
陸衛東眼皮都沒擡,隻朝院牆那邊淡掃一眼,那邊叽叽喳喳的聲音立時像被掐了脖子,啞了。
他把面前缺了個小豁口的粗瓷碗朝蘇悅那邊推了推:“再來一碗。”
蘇悅沒多話,接過碗,又給他滿滿當當盛了一碗肉湯。
陸衛東就着碗沿喝湯,看着眼前一大兩小埋頭苦吃,聽着孩子們滿足的呼噜聲,心頭那點緊繃,倒真在這飯菜的熱氣和孩子們的笑鬧聲中,松泛了不少,身上也添了股久違的暖和勁兒。
冬日一天比一天深,有了這大半扇野豬肉,蘇家的日子總算能喘口氣。
蘇悅看着蘇望祖和蘇小未在院子裡用積雪堆着歪歪扭扭的雪人,凍得通紅的小臉上是健康的紅光和純粹的樂呵,這是她到這個時代後,最想看到的。
陸衛東的身影偶爾會出現在村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樹下,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蘇家院落的方向。
年關一天天近了,這特殊的年頭,村裡大喇叭天天放着“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的口号,家家戶戶的煙囪裡冒出的煙都帶着點緊張和期盼。
蘇解放揣着手,望着院裡那半扇風幹的野豬肉,對蘇悅道:“大丫,今年……咱家能過個肥年了。”
蘇悅笑了笑:“爹,這才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