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江籬已經不是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的人了,“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你應當和王府關系不小吧?”。
“呵呵呵呵呵呵”,趙掌櫃憨笑着轉杯子,“幼年時期跟着我義父去過幾次,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舊事了”。
江籬揶揄他,“怪不得都尉府都能不放在眼裡喲”。
“嗨,别提了,别提了”。
說起來趙掌櫃的就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再沒有比在虎面前狐假虎威更讓人尴尬的事了,他都不敢想公子當初是怎麼想他的。
江籬覺得還是有的,譬如在正主面前大談他的美貌。
想到這裡她問趙掌櫃,“所以當初有人看你家公子推塌王府圍牆一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趙掌櫃看一眼後邊打盹的春櫻小聲說,“是真的,我們王妃貌美動天下,王府馬車但凡進了京華門,沿街很快就會被一睹她風采的人圍滿。公子貌似王妃,自王府破土動工之日起,周圍就時不時有人圍觀走動,開府那日更是将整條街都堵的水洩不通,眼見王府圍牆都被推塌了,陛下就又将他召進宮中去住了”。
蕭明睿确實像餘夫人,但江籬覺得至多五分。餘夫人婉轉柔美多點眉目間是化不開的郁色,讓人隻想把她捧在手心裡好好呵護。相似的五官,蕭明睿給人的感覺卻更沉更凜冽,更高不可攀。
想想住在别院的餘夫人,江籬就忍不住的歎氣,那麼美好的一個女子,整日卻隻能困在一方小小的院落裡,真是太可惜了。
她是以江籬親眷的身份敲響的小院的門,住去别院自然也是以江籬親眷的身份。
昨日,她和蕭明睿去看她,她一身白衣坐在廊下撫琴,晚風吹動她寬大的衣擺,飄飄然,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風飄走。
這是江籬第一次在人身上見到如此重的孤寂感。
她這幾年應該過得很不容易,兒女不在身旁,親人不得相見,既盼外面有消息又怕外面有消息,必定十分煎熬。
“大夫在嗎?有大夫在嗎?”。
突如其來的喊聲打斷了兩人關于雨季後外出收藥材的閑談,江籬趕緊起身迎上去,“在的在的”。
“您就是江大夫吧”,來人看到了救星一般撲到江籬身旁,“您看看我女兒,求您看看我女兒”。
他身後走出一個蒙面的女子,約摸十五歲的樣子,眼中噙着淚的模樣我見猶憐。
江籬示意她跟自己到坐診的隔間,柔聲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女子沒有說話,反手摘下了面紗,她整張臉竟都是腫的,左半邊臉上還敷着不知道是草木灰還是香灰的粉末,這會已被血水打的一片泥濘。
“春櫻,去外面折5根小臂長的柳條放水裡燒開”,她連聲安排,“水滾了之後放到冰盆裡放涼,快,要快”。
“白木,取三錢黃連,五錢黃柏煎湯”。
“哎,好嘞”。
“這是水燙的還是油燙的?”,她心疼的問。
女子怯怯的回話,“水,是水燙的”。
“燙了有幾個時辰了?”。
“三個?四個?我,我,我不知道”。
眼看她要落淚江籬趕緊說,“不要緊,不要緊,來,我先把個脈,别哭,眼淚落到傷口上會更疼”。
明顯發燙的體溫,讓江籬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面上卻裝作無事的樣子與她說,“待會我要先洗掉你臉上的灰,看看具體是個什麼情況,會很疼,忍忍好嗎?”。
女子還未說話,外面的男人就急不可耐的問,“江大夫,我女兒的臉還有救嗎?”。
燒的水還沒好,江籬剛好有空和他解釋,“救是當然有救的,但要想恢複如初,怕是不容易,燙到的時候就應該來醫館的,你們耽誤了她”。
“完了,完了”。
男子雙股一軟,竟直愣愣的跌到了地上,“都完了”。
江籬十分不解,趙掌櫃的輕輕搖了下頭,示意她不要多問。
剛好春櫻捧着冰好的開水過來了,“姑娘,您看看這水溫成嗎?”
江籬仔細洗了手,打濕帕子用最輕的力度給這女子擦淨臉上的香灰,連換了三盆水,才算徹底清洗幹淨。
那男子緩過神後還不死心,“您不是神醫嗎?怎麼會沒救呢?”。
随着他的聲音一直沉默的女子,猛的哆嗦了一下,江籬以為是自己的手下太重了,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輕點,這樣好不好?”
女子咬着下唇,眼裡的淚珠落得比外面的雨滴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