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滴又開始往下落了,江籬坐在醫館門口,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道惆怅的歎了口氣。
這雨一下,義莊的人恐怕更不好過了。
濟慈堂最近的生意相當紅火,紅火到趙掌櫃的都不習慣了,喊着要再找兩個夥計。江籬原本以為這是自己在義莊打出名聲的緣故,結果一個兩個話裡話外無不在提蕭明睿。還跟約好了一樣,不管病情如何拿不拿藥,走之前都會留下五十兩銀子。
拖他們的福,江籬的小金庫近來豐滿不少。
她也不是沒對蕭明睿提過這事,但那人說,“診金而已,你收着就是”。
“五十兩一次的診金?我又不是華佗!”。
“宰相門前三品官聽說過嗎?”
江籬老實點頭,“聽倒聽說過,可你不是說你還沒入朝,隻是個閑散王爺嗎?”。
蕭明睿扯唇淺笑,“可能因為我爹就我一個成年兒子吧”。
他可太懂他的優勢在哪了。
江籬小聲嘟囔,“你爹這輩子也确實隻會有你一個成年兒子”。
“你說什麼?”,蕭明睿懷疑自己聽錯了。
“沒什麼”,江籬心想,尋常人家一年開銷也不過才二十兩左右,她看一次診就有五十兩銀子進賬,也太吓人了點。
“這錢我拿着心虛呀”。
“心虛什麼”,蕭明睿拿扇子撥正她歪掉的發簪,“不都還是貪的我們蕭家的銀子”。
譬如那王都尉家裡,後宅女眷都能指使都尉府兵強扣大夫,可見平日行事多麼霸道。
“話不能這麼說”,江籬與他講道理,“天下是你們蕭家的天下,但他們貪的卻是百姓的銀子,況且這其中或許也會有一心為民的好官,隻是迫不得已要随波逐流”。
這話蕭明睿還是頭一次聽說,“此話怎講?”。
“我打個比方啊,隻是比方啊”,江籬率先給自己疊甲,“隻是比方啊,因為别的我也不知道”。
“嗯,我知道,你說”,他對她的奇言妙語早就習慣了,自認不會再被驚到。
“就譬如總是決堤的穎水,朝廷每年應該都會撥下錢款治水吧”,江籬小心斟酌語言,“那些錢如果能如實用到治水上,百姓們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流離失所”,蕭明睿若有所思點頭,“然後呢”。
“然後,如果錢沒有完全用到治水上,決堤了,就像現在這樣,你們蕭家會有損失嗎?或許會有,你們得撥款赈濟災民,赈濟災民的錢不還是從老百姓手裡收的賦稅嗎?”。
說完她又補充,“當然,我隻是打個比方,沒有說治水的錢真被貪了的意思”。
“呵呵呵”,蕭明睿用扇子撓撓下巴,笑着問她,“這也是你從書裡看來的?”。
“對啊”。
從小學就開始上的曆史課,那可不是白上的。
所以這錢拿着是真燙手啊。
蕭明睿也許是聽進去了她說的話,後面那些人就沒有再像之前那樣來了。但這沉甸甸的銀子裝在荷包裡,她是怎麼想怎麼不自在。
見趙掌櫃的冒雨進來,她心裡突然有了主意。
“掌櫃的”,她招呼趙清源一塊來喝姜汁紅棗茶,“義莊那邊怎麼樣了?”
“啊?”,趙掌櫃眼裡快速閃過一絲不自然,“就,還是老樣子呗”。
江籬把自己的打算給她說了,“我這有點閑銀,放着也沒用,我想着買上點肉葷給義莊的人改善改善夥食,你說怎麼樣?”。
義莊現在哪裡還有需要改善夥食的人啊。
當初蕭明睿一去府衙就被守在暗處的何海給認出來了,當然,認出他的遠不止何海一個,要不然也不能再有後面那場暴亂。
那義莊本就是為了引出幕後之人設的。
現在裡面住的人明面上是災民,實則是晏州總兵府的人和原燕王府的府兵。趙掌櫃的生怕自己那句話說漏嘴給她察覺到了,趕緊轉移話題,“你這話說的,銀子哪有放着沒用的道理,總有一天能用上的,你要是嫌帶着不方便,我給你換成銀票就是”。
見江籬堅持,他隻好搬出魏王,“義莊的一應物什都由官府負責,我們貿然送東西過去,恐怕會被他們誤會是公子對他們不滿,不如,你回去和公子商量商量?”。
“有道理”,江籬這下懂了,“是我沒有考慮周全,多謝掌櫃的提醒”。
“嗨,這算什麼呀,咱們不是朋友嗎?”,他對江籬挑眉,“要不是你我也不能在公子跟前露臉啊”。
天知道,他起初真的隻是不忍她一個姑娘家的流落街頭才将人叫住的,跟在她身後的男人隻是順帶而已。誰能想到啊,整日陰恻恻瞪他的竟然是魏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