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城門被緊緊關上了,找到另一條進去的路對拂曉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抓好我的衣服!”她攬住薄暮的肩,輕跺了一下地面,“咱們跳上去!”
她暗暗蓄力,帶着薄暮一起,直接跳到了五丈多高的城牆上,穩穩落下之後,她吐出一口氣,松開了薄暮。
城牆上竟是一名巡邏士兵都沒有,冷風呼嘯,卷起她的長發與白色衣裙,在黑夜裡顯得有些可怖。
見薄暮打了個冷顫,拂曉伸手替他系緊胸前的帶子,将他整個人都裹進那暖呼呼的兔毛滾邊大氅裡。
在出發前,她特意抽空去了一趟北方富庶的小城,尋了這麼一件來。
薄暮小跑着去了城牆另一側,趴上面低下頭,張口說話都能呼出白氣:“拂曉姐姐,你看下面的情況不太對勁。”
拂曉皺着眉向下看,站在高處望向遠方,隻有稀稀落落幾戶人家窗子裡是亮着的。
天色已晚,不見星月,若不是她打了個響指喚了一朵指尖燭花,兩人連彼此的臉都看不見,轉個身就會踩到對方腳上。
“你眼神還挺好的,”拂曉使勁瞅了好一會兒,也隻能看見下面黑茫茫的一片,“太黑了,我看不到。”
“嗯......下面有個人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不知道是活着還是死了,除此之外大街上空無一人,但是地上有許多血迹。”
拂曉狠狠地皺着眉,對薄暮道:“你在上面等我一下,我去看看下面那人還有氣兒沒。”
說完,拂曉從城樓一躍而下,薄暮的心瞬時提到了嗓子眼,伸出手去,卻連她的衣角都沒抓到,待反應過來之後長舒了一口氣,暗暗嘲笑自己總是忘記她是神仙這件事。
拂曉穩穩當當踩在地上,捏起一朵指尖燭花,向躺在地上的人走去。
“啊!”
待看清了眼前人是何模樣之後,拂曉低低驚呼了一聲,掩住口向後退去,差點跌在地上。
眼前人顯然已經僵硬,不知道死了已有多久,凡是能看到的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都沾滿了黑褐色的血。
這人表情猙獰,七竅都流出血來,幹涸在臉上,嘴角殘留着嘔吐物,混雜着黑色的血塊,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拂曉不敢置信地愣了好一會兒,胃裡翻湧着,卻吐不出來,她咬牙,在心裡将那魔物殺了八百遍。
天下為何會有如此心狠的魔物存在,給凡人帶來禍患對他們來說究竟有什麼好處!
她幾乎要掉下淚來,這是一場瘟疫,這座城裡一定還有不少人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心痛,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拂曉回到城牆上,忍着眼淚将她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告訴了薄暮,少年給了她一個擁抱,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她緩了緩心情,向城樓走去,“太晚了,先找個地方歇一晚吧,等明天我再去看看城内百姓的情況。”
薄暮歎了口氣,卻不知怎麼安慰她,隻能默默的緊跟在她身後,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冰冷的身子。
這一夜誰都沒有睡好,拂曉一閉上眼睛那屍體的模樣就映在腦海中,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她便坐了起來,看着外面發呆。
薄暮心裡念着她,也是一夜睡不着覺,感覺到身邊有動靜也直起身子,輕輕碰碰她的手臂。
“你醒了。”拂曉轉頭看着薄暮,擠出一個微笑。“咱們出去吧,我想知道外面怎麼樣了。”她垂下眼睛。
她滿腦子都是外面的百姓,恨不得将世間魔物都殺了。
今日竟是個好天氣,東方迸出金色的煙火,萬裡無雲,拂曉卻覺得有些諷刺。
“你們是誰!瑤城自七天前就已全面封閉,你二人是從哪裡進來的!”
身後突然傳出的指責聲令拂曉眼中綴上幾點亮光,她欣喜地轉身想要說些什麼,卻在下一秒鐘又怔住了。
這出聲的男子面色蒼白,雙頰凹陷,眼窩青黑,下巴留了一小撮稀疏的山羊胡,穿着雖有些破爛陳舊了,但也依稀能看出以前是個達官貴人。
拂曉心裡暗歎一聲造化弄人,作揖道:“在下名喚拂曉,這是家弟薄暮,我們......我們是戚府潮汐姑娘的朋友。”
那男子本來是一副質疑的模樣,聽到此話之後神色大變,也不管拂曉沒有正面回答他的疑問,激動地回禮,深深地彎下腰,聲音微微顫抖:“你們是戚小姐的朋友!難不成!”
他強忍着激動将聲音又壓下去,“你們也是那天上的神仙不成?”
看來潮汐當年飛升倒是聲勢浩大,拂曉點點頭,那男子不愧是大家後人,很快調整好了情緒,對她道:“在下名叫李公明,是這小城的城主......兩位神仙,相信你們在這麼危急的時候來瑤城想必是有要事要辦,請到在下的住處詳談吧。”
拂曉二人跟在李公明身後,沿路看着四周,龜裂的土地上的斑駁血迹拂曉已經見怪不怪了,兩邊的百姓們将破爛的屋門緊緊閉着,偶爾能聽見哀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