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青空忽然被一片陰影遮擋住,拂曉無措地後退一步,羽睫微顫,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臉龐,待回過神來後忙不疊跪下:“罪神、罪神拂曉,拜見司命星君!”
場面一時有些滑稽,司命星君皺着眉,微微擡起雙手,想要将面前跪着的少女扶起來,而下面的人卻是頭也不擡,兩手撐住地面,中間是一灘逐漸蔓延的血泊。
拂曉雙手揪住雪白的裙擺,咬着下唇,無聲地哭泣。
司命星君,拂曉已經有一千年沒有見到您了,請原諒拂曉的刻意回避,司命星君......
跪着的人身子微微發抖,司命盯着她毛絨絨的發頂,面上表情不變,隻是手中多了一塊手絹,遞給她:“......擦擦吧。”
拂曉仍是低着頭,跪坐下來,雙手接過手絹:“謝過司命星君。”
淺紫色的手絹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拂曉舍不得這樣一塊手絹被自己的鼻血玷污,可礙于司命星君的目光太過明顯灼熱,她隻好擦了又擦,血仍然沒有止住,她整張面孔漲紅,恨不得要滲出血來。
“你起來吧,跟我回去洗把臉。”司命星君伸出手,歎了口氣。
拂曉手上多多少少沾了點混着塵土的血迹,她望着司命星君伸過來的手,瑟縮着不敢握上去,卻被司命星君不由分說一把攥住了,将她拉起來。
少女低着頭跟在司命星君身後,不敢看他,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用另一隻手不住地抹去臉上的眼淚。
遠遠地望過去,像是嚴厲卻又慈愛的父親無奈地牽着離家出走的女兒的手,引着她走向回家的路。
司命星君很高,拂曉隻到他胸口,她偷偷摸摸擡起眼睛,隻能看到他如潑墨般的長發散在身後,蓋住木槿紫色的長袍。
門口的神官自然不敢攔司命星君,兩人低下頭,對拂曉的出現沒有顯露出半分意外與好奇。
拂曉進入天府宮後并沒有四處張望,亦步亦趨跟在司命星君後面,眼神看着地面,目不斜視,在心裡數着地上的地磚。
自然也就沒有看到天府宮的布局前年來并沒有變過,甚至她原先的住處,也被司命星君有意保留了下來。
司命星君牽着她一路走到自己的寝殿,在門口松了手,“去把臉洗洗,待會兒我叫人給你送來一些東西,你走的時候帶下去。”
拂曉撲通一聲又跪下,垂首道:“司命星君,拂曉......無以為報。”
“我何時也沒叫你報過。”司命星君蹙起眉。
他是看着這孩子長大的,可現如今兩人之間始終像隔了一層薄紗般,拂曉對他更多的是尊敬,少了幾分親昵。
大抵是怪他吧。
拂曉抿抿唇,司命星君在他面前向來是自稱“我”而非“吾”,她知道,都是因為自己足夠乖巧聽話,機靈會來事兒,司命星君才會對她另眼相待,可是自己身上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她是真沒有臉面再回天府宮、面對天府宮的衆人了。
......尤其是司命星君。
他待她那麼好。
—
拂曉簡直要瘋了,這個血好像止不住一樣,她哀歎着自己有可能是天廷第一個因為流鼻血失血過多而死亡的神。
“姑娘,司命星君要我給您送來的東西我先放在這裡啦。”殿門被輕輕叩響,一道清脆的女聲傳進來。
“哦,好好,麻煩您了。”
拂曉一使勁,撕下裙子内襯一塊布,卷成兩團塞進鼻子裡。
她走出去,矮身道了謝,不由得再次感歎道天府宮裡神官的素質真的高啊,那小姑娘看着她的臉和鼻子裡的兩團布,沒有做任何反應,臉上始終帶着禮貌又疏離的淺笑。
拂曉打開小姑娘遞給她的大木箱,有片刻失神。
裡面裝着幾件新衣裙,是天廷上的款式,她撫摸着绫羅綢緞,笑了一下。
衣裙下面是一對銀質的手環,拂曉幾乎一瞬間就認出來這是她曾經偷走過用來給瑤城人治病的法器。
她臉唰的紅了,幾乎又要掉下淚來。
拂曉探了一絲靈力進去,不出所料的,裡面毫無法力,現如今不過是一對普普通通的銀手環罷了,她輕輕歎息,将手環收進懷裡。
手環旁邊的東西,她就看不懂了。
那是一根折下來的桃樹枝,不過一隻手掌長短。
拂曉翻來翻去的看,也沒看出什麼玄機來,難道是用來辟邪的?
可是她身邊最厲害的邪已經離開了,而且自己有三尺水和潮汐在身邊,怎麼排都排不到桃樹枝來辟邪吧。
一滴血猝不及防落下來,滴在桃樹枝上,拂曉無奈地擡頭仰天,趕緊換上提前準備好的布團兒塞進去,忽覺眼前粉光一閃,定睛一看,那根桃樹枝上竟然開出了一朵泛着金光的桃花,花瓣飽滿圓潤堆在一起,煞是可愛。
不過不應該開出紅色的花嗎畢竟血是紅色的......
她沒弄清楚眼前的情況,一時不知道該拿這根桃樹枝和桃花怎麼辦才好,不過好在下一秒桃樹枝便給了她答案。
隻見那桃花離了花枝,懸在空中,拂曉立在原地,不明白這朵花接下來要幹什麼。
桃花忽然金光大放,飛快地旋轉起來,飛向她心口,不等她反應過來,金光便和桃花一起消失了,桃樹枝化成灰,被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