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被一直信奉自己的百姓追着罵什麼的，還真是人生中一大陰影。

邀月仙君還挺倒黴的，這種事情連着夢一個多星期，還有重華那張死人臉，換成她她非得吐他臉上不可。

“會不會是你最近壓力太大了啊。”拂曉擔心地說。

“我能有什麼壓力，我唯一的壓力就是你什麼時候能在凡間待夠九百年我好能回去。”邀月仙君給了拂曉會心一擊。

拂曉欲哭無淚，一個人默默吐血。

“不知諸位可聽說過‘枕中記’的故事？”顔荷端着一碟薄荷布丁走過來，放在桌子上。

“枕中記？我好像有點印象，似乎是講一個人在夢裡過完一生的故事？”拂曉看向顔荷。

“不錯，”顔荷笑着點點頭，“‘枕中記’，也叫‘黃粱夢’，大意是說一個名叫盧生的貧寒士子在道士呂翁的幫助下做了一場浮生大夢，夢中他飛黃騰達，享盡榮華富貴，安度晚年。可等他醒來後，卻發現連一頓飯都尚未蒸熟。”

衆人不由得唏噓起來，拂曉若有所思地蹙着眉，“我記得這是一篇傳奇作品，可這和邀月仙君一直做噩夢有什麼關系呢？硬要說的話，都和夢有關？”

“誰說傳奇作品都是杜撰的啦，”顔荷将發絲撩到耳後，優雅地坐下來，“曆史上确有此事，隻是和記載有些出入罷了。”

“那盧生枕着的瓷枕并不是呂翁所有，那呂翁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拾得的，他偶然間發現了瓷枕的秘密，心生好奇，便用了整個後半生的時間來研究它，隻可惜到彌留之時也沒弄出個名堂，而他死後，那個瓷枕也不見了蹤迹。”

“可是後來，在精怪中一直流傳着一個傳聞，一說是瓷枕跟着人類時間久了，逐漸萌生了靈氣和智慧，卻終日裝着自己是冥頑物件，不願離開人的身旁。某天夜裡，一人枕着它睡覺時，它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能在那人熟睡時吸取他的精元化為自己的力量所用。從那天起它便一發不可收拾，殘害了好多人，後來又有一道士将它捉住，一刀斬成兩段，以為能将此事了了，可想不到這舉動反而便宜了瓷枕，它一分為二，加倍的傷及無辜壯大自己的實力。若想徹徹底底地把它滅了，隻能将兩段瓷枕重新合起來，再一舉消滅，才算是真正了了此事，可從它一分為二之後，再沒有人見過它合體的樣子。”

“或許它也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所以幹脆兩段就此分别，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再不相見。”

“而這兩段瓷枕，分别掌控着美夢和噩夢，”顔荷說到這裡，攤開手掌，“如果遇上美夢段，它會讓你在睡眠中做一場浮生大夢，你想要卻始終得不到的東西會在夢裡全部一一顯現出來，就像盧生那樣，不過結局可不像盧生一般做完夢起來拍拍屁股就走，它會讓你依賴美夢、沉浸美夢，越來越不想醒來面對慘淡的現實。它便趁機吸你的精元，直到把你榨幹，一點不剩，它會自行離開。”

“當然，你人也就死了。”

顔荷輕輕笑着，“若是遇上這噩夢段，那可就慘咯。”

邀月仙君忽然覺得背後一涼。

“噩夢段會藏匿在你的夢中，制造出你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和你所經曆過最令你感到害怕和恐懼的場景，趁你恐慌的時候，一點一點吸走你身體裡的精元。和美夢段不同，噩夢段即使是在白天也能吸□□元，因為你夜裡日日難眠，白日裡就會萎靡不振，不設防備，噩夢段乘虛而入，加速你的死亡進程。”

“然而不管是美夢段還是噩夢段，短了三五天，長了半個月，你最後的結局都逃不過一個死，這麼說來，還是美夢段更能讓人接受。”

“難道邀月仙君是碰上瓷枕裡的噩夢段了？”拂曉恍然大悟。

“依仙君所言的話，我看大概率是的。”顔荷颔首。

世間居然還有這種東西，拂曉繼而想到了什麼，笑得不行：“所以邀月仙君你最不能接受的場景居然是帝君看不起你的衣品哈哈哈哈哈哈哈！”

邀月仙君：......那又怎樣！

顔荷也說:“比起其他人最害怕和最不能接受的場景，仙君這确實不算什麼了，隻能說幸好那噩夢段不長眼，選了邀月仙君。”

“那，噩夢段發現這個人不受他控制之後不會另擇目标嗎？畢竟在邀月仙君身上可吸不到什麼精元......”拂曉弱弱道。

“大概是天生死物的緣故，瓷枕沒有頭腦，自然想不到這些彎彎繞繞的，它們認準了一個人就不會離開，每晚制造夢境，直到目标死亡，它們才會選擇下一個獵物。”

“那還是挺慘的，”拂曉憋住笑，裝模作樣地唉聲歎氣，“邀月仙君，你雖然死不了，但是要每天晚上做噩夢，哎呦喂你說這苦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隻聽“嘣”的一聲，一枚花形紐扣準确無比地飛到了盤子裡，邀月仙君滿頭黑線，青筋暴起，胸肌繃緊膨脹，可憐的小裙子不堪重負，胸口的紐扣紛紛爆裂開，四處飛濺。

拂曉立刻噤若寒蟬，埋頭吃起薄荷布丁。

叫你嘴欠，叫你嘴欠！

“所以我隻要将枕頭毀了就能暫時避開它？”邀月仙君咬着牙，手裡掰彎一根勺子。

“非也，”顔荷給他遞了個新勺子，将彎勺子丢進垃圾桶，“瓷枕既然有了靈智，就不會再傻傻地讓自己維持枕頭形态，不然也太容易被發現了吧。”

“所以邀月仙君，你身邊任何一個小物件，包括但不限于台燈啊水杯啊唇彩啊什麼的，都有可能是瓷枕的化形。就比如說，你頭上别的這個蝴蝶結。”顔荷指指他，邀月仙君立刻神經質地把蝴蝶結拽下來。

拂曉心道，要說這瓷枕不聰明吧，它又知道靠化形來隐藏自己，要說它聰明吧，它連目标對象身上究竟能不能吸到精元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