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拂曉,鳳來儀真的是歡喜的不行,她又聰慧勤奮又肯吃苦努力,沒有師父會不喜歡這樣的徒弟。
她在教的時候,不僅隻教鳳家相傳的劍法,連她自己長期學劍悟出來的一些經驗和訣竅也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拂曉。
對于自家劍法傳給外人這件事鳳老将軍并沒有異議,甚至爽快地拍了拍拂曉的肩:“小姑娘,來儀難得遇到一個像你這樣跟她這麼合得來的好友,你好好學,将來發揚我們鳳家劍法就靠你倆了。”
“來,拂曉,跟我比劃比劃,咱們好久沒有打過了,看你這回能堅持多久。”鳳來儀舉起劍。
拂曉和鳳來儀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場,一招一式毫不含糊,鳳來儀會有意引導拂曉使用剛學過的劍法。這一回,拂曉在鳳來儀手下堅持了足足九十多個回合,最終還是被挑飛了劍。
“拂曉,進步很快嘛。”鳳來儀抱着劍沖她挑了挑眉。
要說鳳來儀真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九十多回合下來,拂曉累得直喘氣,反觀鳳來儀,臉色不變心不跳,唯一能看出剛打過一架的地方就是額上出了點薄汗,在太陽下閃着光。
後來拂曉常常會想起她,想起在朝凰國的日子,若是來儀沒有生在朝凰,沒有生在那個時代,說不定會成為空前絕後的劍客女俠。
可惜一切既成定局,在天道命定軌迹的大環境下,一切“若是”和“說不定”都是沒有意義的。
“那是,你不在的時候我天天練着呢,都不偷懶耍滑了。”拂曉俏皮地對她眨眨眼。
兩人并排躺在草坡上,五月的陽光暖的剛好,絨絨綠意席卷大地,時常有不知名的白花隐沒在茵茵草坡間,等待被佳人采撷。
“佳人”拂曉将一朵小白花别在發間,翹着腿胡亂哼一曲小調,鳳來儀看她一眼,忽然道:“七日後我又要走了。”
小調戛然而止,拂曉給她也别上一朵小白花,“你每次出征我都特别緊張。”
小白花似乎不願待在鳳來儀發間,跟着暖風偷偷溜走,落在白衣少女裙間,安心地睡着。
“我也緊張。”鳳來儀舉起手臂,對着太陽張開手,袖子慢慢滑下來,露出藏在下面的一道道已經愈合卻仍然刺目可怖的傷疤。
“說實話,我還很害怕,怕我一不留神死在戰場上。”
鳳來儀似乎想要握住一片雲,“我特别特别害怕,怕死。但是我不能退縮,因為我的身後是朝凰的百姓。”
“我相信每一位将軍、每一位将士都是這樣想的。”
“朝凰有他們的親人,他們的家,朝凰沒了,家也就沒了。”
拂曉翻身坐起來,眉頭緊鎖着看她用如此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這樣沉重的話。
“來儀,七日後,我要随你一起去。”
“不可。”鳳來儀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來儀,這一次,你攔不住我。”
“拂曉,你不能去,打仗不是兒戲,更不是過家家,戰場上每一刀每一劍都是見血的,稍不留神,你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鳳來儀避開她的視線。
“你都能去,我為何不能!”拂曉急了,她一把抓住鳳來儀的手臂,“我不說自己有多厲害,但是我一定不會給你們拖後腿的。”
“拂曉,因為我是朝凰人。”鳳來儀不怪她,她溫和地笑着,眼裡卻寫滿疲憊,“你不是這裡的人吧。”
“我看得出來,”鳳來儀看見她明顯愣了一下,笑道:“你的身上......有一種我說不上來的氣質。”
“不隻是不像朝凰人,我甚至覺得,你不像是屬于這天下的人,但是我也說不好。”
“你很灑脫,那不是像有的人為了躲避流言蜚語而裝出來的表面上灑脫,也不像是有的人經曆重大打擊後看淡塵世的灑脫。怎麼說呢,”鳳來儀坐起來,托着腮,眼神不知看向哪裡,“時間沒有在你臉上留下痕迹,但是在你魂魄深處烙下了不可回溯的烙印。”
“你好像經曆了太多,山川河流都寫下你的足迹,一花一木都聆聽你的故事,你本該因為活得太久而對這天下心生倦怠,可你偏偏指着上天說:我就是要活得好好的,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鳳來儀說着說着把自己說笑了,她回過頭看拂曉,發現對方怔怔地注視着自己,眉心微蹙,目中氤氲一汪水汽,雙手絞着裙擺,指尖因為太過用力而發白。
“不必在意,我瞎說的,”鳳來儀撿一顆小石子兒丢在她面前,“回神了。”
拂曉有時不得不承認,鳳來儀是她見過的最敏銳的人,她不信她真的是随口一說。
她這個人,隻有在心中已經非常确定、笃定、肯定了的事情才會說出來。
後來兩人又說了些什麼,怎麼回去的,她已經全然不記得了,隻有鳳來儀的話像一記重錘重重砸進了她心裡,久久不能忘卻。
“哼,不叫我去,我自有辦法跟過去。”
拂曉像做賊一樣溜進了馬廄,左顧右盼發現沒有人看見她的小人行徑,連忙掏出自己懷中的草料,一臉陰笑走向栗子。
“好栗子,咱們已經是好朋友了對不對呀,來來來姐姐帶你出去走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