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景二十三年,年逾五十的榮太傅終于得了一對女兒。
自從郎中說夫人這一胎是雙花——也就是雙生子之後,榮太傅便一直喜上眉梢,逢人便炫耀自家夫人懷了對雙花。
榮夫人這一胎月數也足,待臨盆時全府上下都緊張起來,榮太傅聽着産房内穩婆們的鼓勵聲,心中也緊張起來,直到兩聲清脆的啼哭響起,穩婆終于出來了,不容她擦把汗,便被榮太傅一把抓住:“夫人沒事吧!”
“夫人福壽綿長,身體康健,并無大礙,”穩婆呵呵笑着福了一禮,“恭喜太傅喜得兩位小千金。”
榮太傅捋着長須,仰天大笑兩聲,“千金好,千金好哇!”
小嬰兒出生時皺巴巴的,像猴子一樣,榮夫人卻絲毫不嫌棄,剛在女兒們的臉上親了一口,就被猴急猴急的榮太傅給抱走了,他一手抱一個,來回輕輕搖晃,口中逗弄着:“哦,哦,囡囡不哭哦。”
榮太傅對這對女兒喜歡的不得了,便發愁于怎麼為女兒起名字。
這天他抱着女兒坐在庭院裡玩,榮夫人剛好又提到這件事,榮太傅餘光瞄到院子裡開的正盛的兩棵花樹,一錘定音:“依我看,不如就叫拒霜和梨花吧。”
他抱着大女兒,摘了一朵粉色的木芙蓉别在她衣領上,“這木芙蓉花又叫拒霜花,寓意吉祥富貴,瞧瞧這花開的多好,咱們女兒以後一定尊享榮華,平安一生。”
他又折了一枝雪白的梨花别在小女兒耳畔,和藹道:“梨花高潔淡雅,純淨不争,我希望咱們女兒啊,能像梨花一樣,品性淡然,純良和善。”
拒霜和梨花被柔軟的花瓣蹭到了小臉,都咯咯的笑起來,榮太傅和榮夫人也被逗笑了,庭院内一時溫馨和睦,氣氛融洽。
榮太傅老來得女,心中愛的不行,翻箱倒櫃将自己家祖傳的一塊美玉呈了出來,尋了數十位全祿國最好的玉匠,令他們做出一對兒镯子來。
“這镯子啊,一定要雕刻出九十九種盛放着的、不同的花來,但卻不能超過一根手指粗細,”家丁來回溜達道,“等你們完工了,免不了一頓賞賜。”
這可是給榮府兩位千金打的玉镯,玉匠們都知道榮太傅有多寶貝這一對女兒,紛紛用了十成十的功夫,終于在兩位小千金百日那天給磨了出來。
完工後的玉镯精緻至極,玉質似羊脂般溫潤,九十九朵花樣栩栩如生,為了區分區别,玉匠們在镯子内分别刻了拒霜花和梨花,小小的一朵,似乎下一秒就會變成真花。
雙花本是祥瑞之兆,可随着兩位小千金一點點長開,變得白白胖胖了,大家卻驚奇地發現,這對雙花的面貌卻是大相徑庭。
雙花雖稀少,卻也出過幾對,無一不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府的這對兒雙花眉眼間竟無一點相似處,衆人私下裡少不了會議論幾句,一開始還隻是悄聲讨論,後來聲音逐漸大了起來,傳到了榮太傅的耳朵裡。
榮太傅勃然大怒,罰了幾個最能嚼舌根的家丁,并發下口令:不許任何人再妄議兩位小姐,違者重罰。
兩位小姐被榮太傅保護的好極了,便再聽不到議論聲。
或許真有什麼雙生子中一位吸了另一位的精氣一說,姐姐拒霜從小聰明伶俐,做事也妥帖,跟個小大人似的,妹妹梨花其實也蠻機靈,隻是有這樣的姐姐在,她免不了被掩蓋在姐姐的光芒之下。
“不畫了!”
梨花把書案上的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氣鼓鼓地坐下,為什麼自己怎麼畫都趕不上姐姐嘛!
姐姐怎麼這麼厲害啊,小小年紀的梨花學着爹娘的樣子故作老成地歎了口氣,她掰着手指頭開始細數姐姐的優點:姐姐會畫畫,會彈琴,會吟詩作對,會刺繡......
她呢,隻會學姐姐。
“梨花,姐姐要進來了哦。”
門外傳來拒霜的聲音,梨花趕緊蹦起來,把地上的紙團藏進書櫃,慌亂地收起筆墨。做完這一切,拒霜剛好進來,手裡端了一個碟子。
“你在忙什麼呢,小梨花?”
拒霜把手中的點心擱在小桌上,招呼她過來吃東西,“這是姐姐跟馮姨學做的梨花糖,你來嘗嘗怎麼樣。”
哦對,忘了說了,姐姐做點心還很有一手。
可她隻會吃,梨花無聲地哀嚎一聲,任命地走過去。
“我剛剛在背詩呢,”梨花撿起一顆梨花糖,眼睛亮晶晶的,“好吃!”
拒霜看了看她臉上沾的墨水,像隻小花貓一樣,無奈地笑笑,什麼也沒說。
她一直都知道妹妹在偷偷效仿自己,她作畫,妹妹就也有學有樣地操起紙筆,雖然最後畫了個“四不像”來;她撫琴,妹妹就也哼哧哼哧搬個琴在她自己的小房間裡,雖然最後崩斷了幾根弦;她作詩,妹妹就也為賦新詞強說愁,雖然最後得到先生的評價為:狗屁不通。
“依老夫看啊,大小姐雖是百年難遇的才女,可這二小姐實在不是學習的料子。”
拒霜躲在房下,偷聽先生和爹爹的交談,神色黯淡下來。
妹妹雖然在這方面沒有慧根,可是她活潑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