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不在天廷上了,從她火劫降臨的第二天,她便被重華貶到了人間。”
晝無啜飲了口熱茶,不緊不慢地說道。
聽到“火劫”二字,向晚心裡一痛。
原來,那是她的劫。
“誰是重華?他為什麼要貶谪拂曉!”他攥緊拳頭,急切問道。
“重華乃是衆神之王,天廷裡最尊貴的人物,”晝無歎了口氣,“為何要貶谪她?還不是因為她插手了人間的事情。”
“插手了也就罷了,可偏偏又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這下司命想護也護不住她了。”
向晚垂下頭,高束的長發擦過側臉,他聲音中含着茫然:“司命又是誰......”
他真的離開她太久了。
晝無似乎冷笑了一聲,“是她身邊最親近的人,司命倒是愛護着手下的人,可總有護不住的時候。”
是那個紫衣男人。
向晚顫了顫,輕聲道:“拂曉......她在人間過得還好嗎?”
晝無長歎一聲,“老夫不建議你去找她。”
被戳中心事的向晚垂下眸子,他揉揉眉心,苦笑道:“我隻是想遠遠的,能偷看上她一眼也好。”
“依老夫所見,你倒不如趁機發展自己的勢力,”他笑笑,“日後風波不斷,你難免會陷入紛争之中。”
“況且,拜易城那群小妖所賜,已經有無數妖魔都以為你要搶他們的地盤,此刻視你為眼中釘,與其等着他們主動找上門來,不如你率先出手。”
向晚不禁有些頭疼,總感覺給自己找了麻煩上身。
“據老夫所知,”晝無瞟了他一眼,呵呵笑道:“你可是能吸取其他妖魔法力的,十個不夠,百個不夠,難道一千隻妖魔的法力還不夠你用嗎,老夫看得出來,你絕非池中之物。”
向晚沉默良久,沉聲道:“你似乎懂得很多。”
“哈哈哈哈......”晝無擺擺手,笑聲爽朗,“活得久了,自然知道得多些,況且老夫也不怕告訴你,老夫可以窺探過去,預見未來。”
“但這法子極傷身,且一百年内隻能用一次,”他手上飄出些青色的煙霧,又被他揮開,“不過也算是老夫的一項獨門秘訣了。”
預見未來?
這世上,竟真的有人能預見未來麼?
但向晚關心的不是這個,他騰一聲站起來,厲聲道:“晝無,你為何不怕告訴我,我們不過僅有三面之緣,你卻兩次救了我的性命,你究竟有何目的。”
他語氣咄咄,聲音不穩,晝無臉上卻始終保持着和藹的笑容,看不出一絲破綻:“孩子,你自己說你現在這副模樣,老夫能圖你什麼?”
“你的命是老夫救的,毒是老夫解的,你能給老夫什麼?”
向晚握緊了拳頭,這話雖直白,但一點沒錯。
他什麼......都沒有。
“好啦,你且安心着吧,”晝無按住他的肩膀,讓他好好坐下來,“就算老夫真圖你什麼,也不會是現在。”
“老夫待會兒把酆都界的口令告訴你,你就可自行出入了,等你日後強大起來,便也教你如何構建一座洞天。”
晝無似乎真的沒有任何企圖,平日裡會在他來酆都界的時候偶爾指點一二,也無非是教給他一些不尋常的法術與招式,或告訴他哪裡出現了妖魔,叫他前去收服。
這一百多年裡,他四處迎戰,自己的勢力也在慢慢擴大,隐隐有了占地為王的趨勢,隻是他仍然不喜歡呆在一處,依舊是四處遊走,浪迹天涯。
當然,他也沒放下拜神的習慣。
雪片像鋒利的刀刃,刺破灰蒙蒙的天空。
向晚跳下山崖,有些迷茫地想着。
對于晝無,他甚至有種長輩教導晚輩的錯覺。
晝無怎麼可能将他當作自己的晚輩!
向晚被自己這個想法激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耳邊是連綿不絕的狼嗥聲,向晚眯了眯眼,前面有一處小村莊。
這裡的雪似乎連續下了很多天,狼群要是再找不到吃的,可就要吃人了。
向晚并不想多管閑事,隻要不惹到他身上,狼群就算是屠了村也跟他沒關系。
狼群也不會招惹他,趨利避害是動物的本能,遇見像向晚這樣的大魔頭,它們恨不能躲着走。
但他最後還是出手救下了一個險些被狼咬死的姑娘。
原因無他,隻因他最後想起了拂曉的一句話。
“若是你瞧見旁人落入困境中,一定要在能自保的情況下拉别人一把,”少女叼着筷子,眼睛裡冒出光來,“這樣,萬一有一日你也遇上了困難,也一定會有人來幫你。”
“憑什麼是我先出手。”
男孩兒小聲咕哝道,卻被人輕輕撥了一下劉海兒,聽見一聲輕笑,“總要有人做第一個的呀,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你現在安全了,去尋别的地方安身吧。”他這樣對那個姑娘說。
可那姑娘居然叫他神仙,向晚心中升起一陣荒唐感。
他若真的是神仙,那倒好了。
可他的身份,隻能站在神仙的對立面。
他正欲離開,卻發現那姑娘一瘸一拐地跟在自己身後,他原是不想帶着一個拖油瓶,可那姑娘的無心之言卻讓他想起了他一生中唯有的一段快樂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