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救了我,如果不跟着您,我隻能......到處流浪。”
當初拂曉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卻在半路捎上了他,心中也是這麼想的吧。
他颠沛半生,終得暖光照拂,卻如昙花一現。
凡人的壽命不過寥寥幾十年,她愛跟就跟着吧。
“這次叫你來,是老夫想借一樣東西。”
殿外八仙開得正盛,晝無索性在八仙叢旁支了張茶桌,向晚微微擡眼,将手中的茶一飲而盡,道:“你直說便是。”
除了拂曉,這世上不可能有人再毫無保留的對他好了,晝無從未要求過他什麼,今日這樣一說,他反倒安心。
晝無呵呵笑着,虛虛點點他心口的位置:“老夫要借你的心髒一用。”
向晚頓了頓,放下茶杯,輕笑一聲,也不問原因:“左右我也死不了,你盡管拿去用。”
晝無捋捋長須,慢慢道:“你放心,老夫不會白要你的心髒,老夫隻需一半,至于這另一半嘛,老夫可以幫你煉成法器。”
“用自己心髒煉成的法器,其威力必不可小觑。”
晝無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睇了他一眼,又道:“除此之外,老夫還可以告訴你一些消息。”
向晚心中一顫,猛地擡起頭,卻見晝無背着手,緩緩離開了。
一定是拂曉的消息!
她在人間,究竟過得好不好。
生生剖心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向晚隻是咬住下唇,一聲不吭,面上冷汗如雨。
那顆溫熱的、還在跳動着的心髒被晝無攥在掌中,向晚顫着手迅速地點了幾個穴位,跪倒在地。
他捂住心口處的洞,一點點修複着足以緻命的傷口,長發散落一地,蒼白豔麗的面上濺了幾道觸目驚心的鮮血,像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
沒了心髒的跳動,體溫似乎也在迅速流失,向晚重重地喘着氣,眸中閃過暗光:“告訴我......拂曉......”
“她即将代嫁入宮成為貴妃了,就在業國。”
晝無手腕一翻,那心髒便不見了,“老夫以為,你應當知道這個消息。”
代嫁。
入宮。
向晚氣血上湧,嘔出一口血來。
他現在就想殺了那個狗帝王!
哪怕是代嫁,也不可以!
拂曉怎麼可以為了别人穿上嫁衣......
腦海中浮現出拂曉與他人琴瑟和鳴的畫面,向晚痛苦地捂住了腦袋。
剖心的痛遠不及這個消息帶來的痛,向晚站了起來,表情陰狠:“我要殺了他!”
晝無輕哼一聲,聲音裡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先不說拂曉為何代嫁,但倘若她真的喜歡上了那個小帝王,你這一舉隻會讓她恨你。”
“退一步說,她既然選擇代嫁,便一定有自己的分寸和權衡,你把他殺了,你讓拂曉怎麼辦。”
向晚一怔,眼神忽然變了,喃喃道:“不能恨我,不能恨我......”
他掩面而泣,似是瘋魔了般,口中不停地念着她的名字,其中的絕望和凄涼另晝無也不忍心聽下去。
“老夫告訴你,隻是想讓你暗地裡去瞧瞧她的模樣,”他拍拍他的肩,“切不可大開殺戒。”
—
姜滿入宮的這天,姜府處處系滿了紅綢花。
向晚深吸一口氣,将自己的情緒掩藏好,隐了身形翻進姜府。
少女閨閣的位置并不難找,向晚的心口處的傷又疼了起來,這次疼得厲害,疼得他沒忍住紅了眼眶。
窗子開了一半,屋内隐隐傳來喜娘的笑聲,向晚屏住呼吸,終于聽到那熟悉的聲音。
是拂曉的聲音。
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拂曉。
幾乎是一瞬間的,他落下兩行清淚。
為什麼要代嫁,向晚已經不去考慮了,隻要拂曉能開心,隻要她能開心,什麼都可以。
他拈了一片花瓣,讓清風托着,飄進了窗子裡。
拂曉啊,此時此刻的你,在想些什麼呢?
喜娘攙着一身穿大紅色喜服的新嫁娘走出來,向晚下意識地邁出一步,卻又僵在原地。
他不能現身。
他不能讓拂曉看見堕魔的自己。
拂曉會讨厭他的。
紅色的嫁衣刺痛了他的雙目,他想,他早晚會給她一個更加盛大的婚禮。
以及他親手做的,一件更漂亮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