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無視他。
彩虹瞬間氣得跳起來,但還沒等他開口,周遭突然暗下來。
氣氛突然變得詭異起來,彩虹氣焰滅了,聽以言走到最前面将二人護在身後。
他邊走邊和許妄解釋道:“仙門考核零零散散的考核形式很多,但總的來看不過就兩個個部分,執念、破局。修仙路遠,沒有執念走不下去,執念太深又容易走歧路,所以要破局,要學會控制執念,而不是被執念控制。
“在此地,萬物萬象都由你的心定,所以考核開始前要你跟着你的心走,最後到底是走到出口,還是走到深淵,都由你自己決定。”
“來這裡之前,家中長輩曾囑咐過,最遲要在三天之内走出去。”他用極為平淡的語氣說道,面上依舊是那副溫潤有禮的樣子。
許妄聽聞皺了皺眉道:“若是沒有在三天之内走出去呢?”
他像是怕吓到許妄,聲音更溫和幾分:“修仙一事,本就萬分兇險,想要成仙,又怎麼能不承擔風險。”
“三天一過,未出之人基本就陷進去了,有人年少進年老出,也有人早已成此間一副枯骨。”
話音未完,許妄卻覺得愈發奇怪,聽以言的素衣白裳明明就在眼前,可聲音為何越來越遠。
緊接着就是一陣翻天覆地,許妄看着眼前的景象一點點碎開,世界變成空白,又在幾秒後重組成另一番模樣。
眼前的景色有千分熟悉,也有萬分陌生。
從小生長的地方,在許妄心中也激不起多大的漣漪。
本四季如春的故鄉,如今沒有樹,也沒有花,隻有無邊無際的枯草,就連房頂上也是。
許妄想往前走,卻找不到路,路也被枯草覆蓋了。
越往裡走枯草越密集,甚至許妄身體上都開始長出枯草,如饑似渴地吸着她的血。
許妄費力地走到枯草中間去,耳邊似乎聽到了歎息、嗤笑、怒罵,這些聲音層出不窮的灌入許妄的耳中,仿佛貼着她的脊骨發出的。
聲音本是無形的,如今卻像有千斤重,阻止她往前走。枯草也逐漸變異,仿佛成了荊棘,在許妄身上劃出一道又一道傷痕。
眼前突然出現幾個字:記憶深處,痛苦源泉。尋心之所,無處可逃。
她知道這是考核、是假的,考核的人總喜歡把别人最痛苦的拿來回味,還将之稱為考驗。
可許妄在想,她古井無波的前十六年人生裡,要去哪裡找一段最痛苦的記憶。
許妄等了許久,眼前依舊是一片枯草,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似是不甘心,耳邊原本沒有意義的聲音,凝結成一句話,滿含悲憫的說
“出生那年,父親離世,八歲那年,母親也自赴黃泉,留你一人在世間,你很苦吧,你很恨她吧。”
這聲音在腦中突然變得很尖銳,吵得許妄頭痛,緊接着不斷有鮮血從許妄眼耳處流出。
恨嗎?尋心?這是許妄心裡的聲音嗎,如果有恨也好吧。
可許妄分明記得在母親活着時那雙痛苦的眼,她如同殺死仇人一般,殺死自己的時候。
心裡分明是替她釋然的。
隻不過在往後數年,許妄的生活再也沒有愛了,那可憐的恨自然也沒有着落。
盡管之後被族中其他人刁難,多做幾份活,少吃幾頓飯,挨了幾頓毒打,都沒辦法在許妄心裡激起一絲波瀾。唯有躺在田裡,感受大地呼吸時,她才覺得自己活着。
許妄無愛無恨的過了八年,卻在此刻被迫為了挖掘心中的痛苦,被人說成了恨她。
許妄低頭想,真是太可笑了。
這聲音看許妄沒有同其他人一樣陷入痛苦,連帶着之前亂七八糟的嘈雜聲響,一同消失了。許妄周邊的聲音消失了,身體的痛卻沒有消失,枯草依舊繼續在往她身上爬。
這邊許妄繼續在枯草中穿梭,另外一邊坐在堂中監考的人,卻微微皺了皺眉,睜開了眼。
此人說是監考,其實不過是個形式,不會幹涉,不聽求助,不給提示。
每次不過殿内打坐四五日。
但這次有人因心境太靜,甚至連考核都未觸發,讓他忍不住多看兩眼。
不過一眼,便瞧見滿目枯草,本應該是極為凄涼的景色。
但這枯草無邊無際,紮滿整個視野,顯得格外蠻橫、不講理,倒也算另一種意義上的有生機。
這位監考在心中暗想,愛恨都無,本應該是最适合修煉的狀态,但執念藏得太深,騙過了考核,也騙過了自己,容易出問題。
這份執念是什麼呢,這位仙人好像也沒看出來。
他的思緒不過在此停留片刻,仙家冷漠,轉瞬又閉目打坐了。
許妄經過難熬又漫長的等待,已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但她的眼神依舊堅定,不曾渙散分毫。此考核終于放棄,從故鄉景象中撕開一個裂縫,放她離開。
許妄邁步踏進縫隙,本以為會回到來時的樹林中。
睜眼時卻有點出乎意料,隻見周圍比之前更暗,絲毫沒有沖出困境的豁然開朗,反而更加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