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慈吉抓着蔡海的胳膊，緩了緩神，有點不想面對，又不能不面對，問：“你怎麼證明？”

今安說：“我不知道啊。我看到的道士就是沒有南鬥七星。嗯……還有别的判定NPC的法子嗎？”

“解刨！解刨！”陶慈吉甩開蔡海，拽着今安的肩膀，往電梯口走去。

依舊是蔡海開車，今安和陶慈吉并排坐在後排。

陶慈吉沉默着，坐得闆正。

今安跟故意氣人似的，咔嚓咔嚓地狂啃小餅幹，吃完了兩包，她還給陶慈吉反饋：“很好吃，謝謝慈姐。”

回到[松壽堂]水族館，陶慈吉喊來兩名醫生，來到道士的玻璃棺前。

棺蓋打開，兩個醫生拿着鋸子、砍刀類的工具，準備動手。

陶慈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别太粗魯了，頭部開個小洞就行。”

“行的，慈姐。”

陶慈吉和今安與道士隔得很遠，待在階梯下，靠在沙丁魚的玻璃櫃前觀望。

醫生打着點燈，解刨着道士的大腦。

沒多久，一名醫生捏出來一枚指甲蓋大小的晶片，放在手術盤上，端給了陶慈吉。

“道士，是NPC。”醫生下定言道。

【每個NPC的腦中，都有一枚這樣的芯片，被稱為腦芯。】

【道士居然是NPC嗎？】

【道士出場是八九年前的事了。有老觀衆嗎？出來表個态吧。】

【道士不是玩家，我早就知道了。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道士俊得閃光，是我一見傾心的白月光。我想多看看他來着。結果……我沒能找到他的個人直播。】

【哇，桃子姐好可憐，咱就說絕不絕望，尴不尴尬吧。】

陶慈吉在7分自由區的世界觀坍塌，身形不穩地蹲下。不知道該怎麼思索，但也昏迷不了，腦中亂糟糟的。

陶慈吉感覺受到了生命不想再延續的侮辱。

錯了。

她還産生了困惑——很早之前就有，但沒太在意的困惑：這些沙丁魚，這棵美得妖豔的紫藤樹，[松壽堂]，還有她自己，是真的嗎？

她突然很想問一問今安，她體内有沒有南鬥七星。

但問了又有什麼用呢？

她在7分自由區的所作所為，是被NPC掌控做出來的。

就算她是玩家，也已經與NPC沒什麼兩樣了。

道士是NPC，道士代表着阻攔玩家的一員，所以他遊說她的話語，都是出自于阻攔玩家刺殺首相的行動。

[松壽堂]是以謊言為地基建立的，支配她的不是人類自由的意志，而是NPC的欺騙。

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在NPC意識的操控下！

她沒對道士懷疑過，因為道士是一個很有個人魅力的人，也是一個個性鮮明的人。道士這樣的人，都能是NPC嗎？

妄她還沾沾自喜，認為她建造了人間桃源。

[松壽堂]是囚禁玩家的監獄啊！

什麼都錯了。

她是活生生的人啊！怎麼能被NPC主宰！？

“啊！道士！！”陶慈吉痛苦地尖叫，用玻璃櫃撞擊着後腦勺，吓退了一群遊動的沙丁魚。

她恨的咒罵：“豬！都是豬！都是被圈養的豬！[松壽堂]是豬圈！”

蔡海從震驚中回過神，趕忙寬慰着：“慈姐，你别失望啊，雖然道士欺騙了我們，但大家在[松壽堂]過得很好啊。”

“你過得真的好嗎？”陶慈吉氣得雙眼通紅，憤怒地揪住蔡海的衣領子問。

“……真的好啊，我沒什麼追求，老婆孩子熱炕頭就夠了。”蔡海坦然道。

陶慈吉重重甩開蔡海，歇斯底裡地大聲嘲笑：“謊言，什麼都是謊言！”

【看來不是10分自由區，而是0分自由區。】

【哈。自以為操控NPC的人類，實則被NPC操控着。】

【人類的傲慢，在對待相似的非同類上，表現的淋漓盡緻。】

今安見沒她什麼事了，最後欣賞了眼竄天的紫藤花樹，然後像個精神抖擻的小貓，背起兩隻小手握着傘，貼着牆角，悄悄溜了。

陶慈吉陷入悲傷的沉痛中，沉默了許久，一激靈，勉強恢複了原樣。

左右望了望，望不到今安的身影，她淩厲地眯了眯眼，問：“今安走了多久了？”

“三四分鐘吧。”蔡海不太明白陶慈吉為什麼問這個。

道士可是她在7分自由最重要的人，信仰全部崩塌了，她還有閑心關心今安嗎？

能面的雙眼颠倒着轉了轉，陶慈吉低聲交代道：“去把今安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