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真要瞎了。”連春呆滞地眨眨眼,睫毛抖落兩滴血珠子,疲倦地睡倒在鋪位上。
而今安和明栖早有準備,将被褥披在身上,沒有被潑到血。
聽到連春的話,今安躲在被子一角,樂樂地嘿嘿笑着,手指比了個剪刀手,撐了撐斑駁的被子。
明栖以為今安被吓瘋了,掀開被子,探出頭去看她,正對上她把剪刀手拿出被窩,朝他軟乎乎地比着。
有病。
*
噗呲,車門震動着打開,一批新乘客上來,拉着各自的行李箱,趟着地上的屍塊和血水,對着車票上寫的鋪位,尋找着自己應該在的落腳地。
一個男人跺着大皮鞋,踩着血水,呱唧呱唧,男人走到2号包廂内,對着車票看向3号上鋪,停住了。
這個男人二十七八歲,留着微長的中分頭,下巴有一圈粗粝的胡茬,眉目帥氣但呆滞,木頭雕成的英俊男人一般。
他穿着一套考究的灰西裝西裝,搭配鳄魚皮皮鞋,但肩背着一個蛇皮大麻袋,腰上别一部手機,放着《狼愛上羊》:“……羊說沒關系,誰讓我愛上了你……”
這個男人,精英和傻氣同舞,精幹和笨拙并存,像個種西瓜的霸道總裁。
明栖瞅了新旅客一眼,哎呦呵,又是他的熟人,他有點無語地轉開腦袋,觀賞起窗外。
【看到了!時商!這氣質,這輩子不可能有第二個人。】
【靠!!時呆光領,爾等還不随吾等跪叩!】
【這是時商大佬嗎?什麼驚喜嘉賓啊!】
【來了,人類最強。】
西瓜總裁,也就是時商,轉個個身,瞅了眼今安,雙目居然像人的眼睛一樣精神地閃爍了下。
他再轉回身,把大袋子丢到上層行李架子上,解開西裝扣子,悠哉悠哉地上到上鋪,拉了兩下掉在腳踝的襪子,發呆了一秒鐘,然後面朝上,雙手交疊在胸口處躺下。不到三秒鐘,傳出他輕微的呼噜聲。
見時商睡去,今安快速坐起來,朝上揮了揮手,對連春小聲說:“他不是NPC。”
連春擦着下巴的血污問:“安安姐姐,你怎麼知道?”
“我猜是。”今安隐瞞了她陰陽眼的事。
連春倒也不太吃驚,想着說:“會有高級玩家客串NPC,我聽說過,還沒有見過。要他真的不是NPC,那一定是一位大佬玩家。”
【那是,大佬中的大佬。時商怎麼會上這趟車?沒見過他當NPC啊。】
【春寶寶,這就是你一直想見的時商啊!】
還沒睡一分鐘,呼噜聲一斷,時商驟然坐起來,宛若夢遊般說:“我的确不是NPC,我是個人,名叫時商。”
“時商?!!”
連春震驚到無語,想着面前的這貨雖然呆,但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危險。
說不定真的是時商。
他選擇相信。
媽媽呀,他出息了!他跟時商當鄰鋪了,之間的距離不到一米啊!四舍五入,就是他跟時商睡了,不是,一塊睡了。
連春摸摸光頭,讨好着說:“時商哥,我可沒說你的壞話。”
“嗯。”時商嗯了聲,沒再講别的。
連春臉部抽搐了,大佬就是如此沉默嗎?那他豈不是一輩子都無法當大佬了?!
幸好并不是,時商醞釀了良久般,緊張地說:“您好,今今。”
【是安安啦。】
“您好,商時,很高興見到你。”今安擡着水靈靈的眼,不那麼高興地問候。
“明三。”時商又對明栖招呼,他和明栖見過,語氣比較熟稔。
“商時。”明栖跟着今安走,也故意叫錯。
連春期待地指指自己,招呼完安安姐和明哥,就該輪到他了吧?
要是被時商大佬搭話,傳出去一定倍有面子!
時商卻看都沒看他一眼,倒下繼續睡了。
連春氣得跳起來,手臂伸長,拍拍時商的上鋪邊緣,“你這人太沒禮貌了,我這麼個大美人你沒見到嗎?!”
“小夥子,您好。”時商睜開眼,像七老八十的長輩般說。
連春瞬間明媚開朗道:“我叫連春!咱倆這麼熟了,商哥,你喊我春就行了。”
“春,您好。”
“麻煩去掉敬稱。”
“春……好。我能睡了嗎?”
“睡吧睡吧。”
時商翻了個身,面朝着隔牆,再呼呼噜噜睡了過去。
一定[牙牙火車]再開動,今安招了招手,喊換了身水手服、黑長直假發的連春下來,再一塊玩牌。
好容易她當地主了,那就還想玩下去。
這次多了點賭資,開局一個人十顆瓜子。
手機裡低聲放着林肯公園的《lost》,玩了大約一個多小時,今安有了十五顆瓜子,明栖八顆瓜子,連春七顆瓜子。
又玩了一個多小時,十一點四十多了,明栖和連春鉚足了勁,也沒把今安的地主位搶回來,今安已有二十六顆瓜子,明栖兩顆,連春兩顆。
【丢人現眼兩男的。】
【安安手氣太好了。居然能拿到雙炸的牌。】
“開心。”今安眉目柔柔地笑,雙手攤在桌子前,曬着澄淨的白色陽光。
連春無精打采地洗着牌說:“安安姐姐,你好厲害。”
“我想吃瓜子了,吃欲讓我戰無不勝。”今安抿着唇可愛地笑,捏起一顆圓滾滾的瓜子。
連春不服氣:“呵,下一次賭注請換成蝴蝶結,我保準全赢到手!”
明栖什麼都不想說,他困倦地靠在枕頭上,虛弱地噓了一口氣,牙齒撕咬着薄唇。
好累,玩牌好累,輸給安安好累。
不想玩了,玩了就會一直輸給安安。
不玩了,他嗑着所剩下的兩顆瓜子,嗯……不太好吃,一股輸敗的味。
今安注意到明栖被輸敗搞得頹敗的樣子,心尖忽然癢癢的。
愛人也是明栖這樣,又菜又愛玩,老愛輸給她。
他輸還輸不起,每次輸完就往地上一躺,被妖女安安榨幹似的,面色蒼白,呼吸衰弱,有時還會摟着她腰,把臉埋進她懷裡,丢人地哭。
今安拍拍被曬得暖暖的手,吹着浮動的透明灰塵中,打了個困倦的哈欠,說:“不玩鬥地主了,玩炸金花吧。”
“行。”明栖勉強坐直,長睫毛在臉頰投下陰影,揉了揉酸疼的額頭。
廣播内呲了一聲,連春瞬間跳到上鋪。
緊接着,廣播響了起來,跟之前的停靠車不一樣,這是一條緊急通知:
“請注意,殺手混入本次列車,請廣大旅客注意保護好自身安全。”
廣播播了兩遍,還是沒能被乘客們理解。
什麼叫混進來了殺手?
什麼叫保護好自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