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蒼白似雪,夜迥落盈虛。
裴森玉連續幾天都覺得天是一匹巨大無垠的克凡,她和鹿延捷都是這個世界的陪葬品。
連續幾天的殘月讓鹿延捷對月亮暫時沒有了興趣,轉而投入電競設備的處理中。
“真的能賺錢嗎?”裴森玉問他。
“誰會不缺錢呢?”鹿延捷回答,他這種方式都是跟時瑜知學的。
前有時瑜知通過二手商場富甲一方,現有鹿延捷照葫蘆畫瓢運籌帷幄。
看鹿延捷認真的模樣,裴森玉還真想象不出來他是名“武将”,在刀槍中出生。
研究室的事情鹿延捷閉口不提,他隻對裴森玉說自己在時家管轄地出生,後來看政策安排直接去了黑水市生活。
殊不知,滴水不漏的答案更容易引發别人的懷疑。
如果說裴森玉的思想如母親和趙家主一樣不拘小節,那她的思想就像父親和趙家主母一樣缜密。
她不去套鹿延捷的話,去套時瑜知。
“我們很熟嗎?”時瑜知看拿着鹿延捷通行證的不速之客緩緩擡眼,仿佛早有料到。
“我就是想問問。”裴森玉也不是白來,刑睿提她備好禮數,起碼算是貴客級别的。
時瑜知給的不是裴森玉的面子,給的是刑教主和整個摘青島和鹿延捷的情分。
裴森玉自然知道,但時家和他們摘青島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往了,她要不是拿刑家長女的身份,時家根本不把她放進來。
要想一個人說話很容易,但想讓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在商場上有餘的人說真話,那可就是難上加難。
“我和鹿延捷要結婚了。”裴森玉臉不紅心不跳,還裝作嬌羞在時瑜知面前做作。
“所以呢?”時瑜知讓她繼續說。
“鹿延捷說,就你一個親人,他隻希望你能去。”裴森玉說得真切,在趙起擅梨苛刻指導下的演技很有效果,“但是……”
“我們會去的。”時瑜知本想說他會随一份大禮,可一想到和鹿延捷過往的情分,再加上裴森玉都這麼說了,便改了主意,态度也柔和了許多。
“鹿延捷呢?不親自來?”時瑜知輕描淡寫,裴森玉這時才瞧見了對方的正臉。
“他快死了。”裴森玉的眼神描摹着時瑜知複雜的服裝裝飾,從高領上的液體金屬雕刻到衣擺設計感十足,高雅而不失原材料質感的,細微到看不到變化的微小鋸齒狀。
“裴……不對。刑小姐,鹿延捷知道嗎?”時瑜知很快對裴森玉失去了興趣,又側頭去逗家裡的長毛貓咪,長着一雙鴛鴦眼,一邊紅一邊黃,稱得它的主人更加高貴而迷人,潔白的毛發像鍍上了一層金邊,就像時瑜知的輪廓一樣,有種不容侵犯的神聖感。
時瑜知的話深深刺痛了裴森玉的心,強調了她不是刑家血脈的疼痛感。
“暫時還不知道。”裴森玉的目光又随着時瑜知去看那隻血統高貴而看不出任何瑕疵的美麗貓咪:生在貴族,種族才不重要,它要的是高位者的賞識和疼愛。
“有話直說吧。”時瑜知打斷她,“如果又是拿些什麼威脅我,那大可不必,本少爺沒有那麼多時間處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時瑜知把“無關緊要”四個字咬得很重,仿佛這個世界除他以外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路上,裴森玉聽了不少時瑜知各種投資慈善機構的新聞。對方根本不像因為資本而被吹噓的那樣——反而顯得很假。
“我想聽聽,我不知道的那部分。”裴森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忘了演技,時瑜知的命令有着天然效果。
“他都不想讓你知道你問來做什麼?”時瑜知獲取信息的渠道四通發達,加上鹿延捷不經意流露出的隻言片語,他清楚地知道裴森想要什麼。
“但是我想知道。”裴森玉已經沒有客觀可以說服時瑜知的籌碼了,自知失态的祈求在時瑜知面前浮現,“他總是瞞着我,但又對我很好,就像在想成為另一個人,因為我,他還放棄了一些本來的東西。”
裴森玉的眼神時瑜知好像在哪裡見過,但他并不确定那個人是否也是這樣想。
無論是醫學還是道德或法律,沒有人具體規定過“記憶”的歸屬權。
因為記憶是時間和社交的一部分,一個人如果遺失記憶,便很難确定他是否需要失去的部分。
“你可以自己問鹿延捷。”時瑜知告訴她,手不再輕柔地放在貓貓毛發上,而是交叉着,手肘支撐在桌面擋着下巴,眼神嚴肅,“我想你應該沒有問過他——我指的是你用過所有方法。”
“你覺得我會舍得嗎?”在時瑜知允許她一同共進午餐後,裴森玉小心問,“我怕他不開心,我也怕他讨厭我。但如果他願意告訴我,我想我一定更愛他。”
“為什麼?”時瑜知問。
他聽不出半分情欲,隻有滿腹真心;或許裴森玉是把鹿延捷當成了最好的家人。
“因為我愛每個人。”裴森玉說,“他送的東西我一直留着,如果他不主動收回,那我一直留到地老天荒……”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時瑜知又問,裴森玉回答問題的方式是從側面:就像是在炫耀和鹿延捷的感情深厚。
如果是沈醉生或祁竽爍,那他們可以三個字就給時瑜知答案:
不知道。
總有人說時瑜知和鹿延捷像,但裴森玉一點也不覺得,除了黑水市的第一個晚上。
“不知道。”裴森玉搖頭,她不明白為什麼兩人要在廚房前留步,面前就是料理台,“如果他不經我同意隐瞞我,我會生氣,結婚的話更是想都不要想。”
原來覺得兩個人像不是外形,而是神态。
裴森玉這番話如果套到绯亦覺身上,那她一定也能說得出來,甚至情緒更激動。
他沒問裴森玉小時候是不是像绯亦覺那樣,但就是莫名感覺很像。
比陸憬歆這個親表姐還要像。
裴森玉沒決定提陸憬歆,因為父親不允許她這麼坐,何況對方已經引咎離職。
白霁說起也是滿臉歎息:那麼年輕的一個孩子……
她說一半又停,仿佛後面的話是不能被裴森玉知道的。
“你能自媒婚事?”時瑜知勾唇,仿佛剛才的話對隻是逗裴森玉玩。
那自然是不能的,她是摘青島的人,又有心軟的爸媽,總是不能一個人做主的。
何況鹿延捷連知情權都沒有。
連刑霧天都知道。
也許他會告訴鹿延捷,但次日刑霧天被父親安排到了戚半自治區曆練。
趙起擅梨家裡有安排,刑霧天從沒有陳熣争的日子變成了沒有趙起擅梨的日子。
見刑霧天來,陳熣争也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