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哲一在心裡暗暗問候了對方所有親戚後,開始不情不願地,一點點把身體往大床的中央挪動。
“身體側一些。”那人又說。
魏哲一聽話地又挪了挪。
“表情放松,别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魏哲一深深吸了口氣,最後把心一衡,幹脆仰起頭看着天花闆。
眼不見為淨。
“手腳放得随意些,别這麼緊繃。”
“........”
在魏哲一的底線一次次被挑戰,又一次次被刷新後,對方總算停止挑三揀四。
這張床十分柔軟,魏哲一整個身體陷下去,像是被一團溫暖柔軟的棉花給包圍了似的。
這多多少少緩解了些魏哲一的緊張和不适。
畫室裡一片安靜,隻有皮膚輕微摩擦紙張時發出的輕微聲響。
周逸陽一旦開始後,便是全副心思都撲在畫作上。
他用目光和手中的畫筆一點一點,事無巨細地描繪着那個粗鄙的男人。
若隐若現的肌肉線條遊走在小麥色的肌膚上,繪制出一幅美麗的‘地圖’。
畫筆緩緩下移,最後落在了魏哲一腰間那不甘被掩埋于毛巾下,倔強露出些許尾巴的人魚線上。
若隐若現的形狀不禁讓人遐想。
周逸陽勾了勾嘴角,忽然想起了古希臘神話裡的美杜莎,邪惡又駭人,卻也極富悲劇色彩。
就像現在躺在床上的這個男人,眼神裡充滿了緊張,不滿,甚至是羞憤,可卻隻能被‘釘’在充滿清/色暗示的地方,任人魚肉。
周逸陽不自覺地看呆了,甚至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就這麼直愣愣地盯着床上的男人。
他像是被美杜莎看了一眼的男人,心甘情願化做冰冷的石頭。
周逸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快速跳動中,說不清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身體本能産生的欲念,但這些最終都轉化為靈感,落入筆下。
沒有絲毫卡頓,他完成得十分順暢,是從所未有的順暢。
不到四個小時,他就已經完成了最後一步塗色。
沾着顔料的畫筆一點點勾勒出美妙的線條,眼看着就要完成一副鴻篇巨制。
可周逸陽陡然停下動作,一個瘋狂又讓他無比興奮的點子浮現出來,激動得讓他握着畫筆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另一頭,魏哲一已經躺着一動不動四個小時。
為了防止再發生上次那樣的事情,魏哲一始終讓自己保持清醒。
可清醒也有壞處,他現在所有注意力都在酸痛的肌肉上,越來越難受。
周圍的聲音慢慢停了下來。
魏哲一忍不住轉動脖子,斜睨着去看對面西裝筆挺的男人。
本打算隻是不動聲色瞥一眼,看對方完成到哪兒了,如果不是關鍵時候,他能不能申請去上個廁所,順便松快松快腰背。
可沒想到,隻看一眼,魏哲一的目光就被對方抓個正着。
魏哲一咽了咽口水,問:“畫....畫完了嗎?”
Y先生似笑非笑地說:“畫完了。”
魏哲一連忙坐起身,雙手握拳去揉發酸的後背,還低聲嘀咕:“好了也不說一聲。”
“你可以走了。”Y先生認真欣賞着自己的傑作。
魏哲一看着對方近乎癡迷的眼神,忽然有些好奇。
“能給我看看嗎?”
Y擡起頭看向他,眸子裡有些許詫異,随後化作嘴角的弧度,冷漠中帶着幾分調笑。
魏哲一隻覺尴尬,正要說不看也沒關系。
卻不想對方已經将畫布轉了個方向。
巨大的沖擊力讓魏哲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他愣愣盯着眼前的畫,隻覺後背激起一層薄汗。
畫面上,那被他用毛巾遮蓋住的地方竟然.....竟成了一團團匍匐在他身體上的毒蛇。
扭曲的美感讓魏哲一頭皮發麻。
他盯着話中聳立的眼鏡蛇,仿佛靈魂都被吸入了那寶石綠的眼睛裡,然後再将身體裡的惡和欲一點點勾出來。
下一刻,Y先生将畫蓋上,站起身道:“你今日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出去找方凱結賬吧。”
可魏哲一卻沒有動,别别扭扭地問:“你們展出這幅畫的時候,會把我的臉也露出來嗎?”
周逸陽忽然覺得好笑,“你簽了肖像使用權的。”
魏哲一隻覺得嗓子發緊,猶豫着該怎麼說,卻聽Y先生冷漠的聲音傳來。
“放心,這幅還不是成品,不會拿來展出的。”
魏哲一松了口,“那就好。”
“但會挂在我的工作室供我欣賞。”
魏哲一:.......
......
魏哲一離開後,周逸陽仍舊坐在畫室裡盯着自己剛完成的作品,越看越覺得滿意。
聽見有人走進來,周逸陽沒有擡頭,目光仍舊眷戀地落在畫布上,“人走了?”
“是。”方凱畢恭畢敬道,“已經把五十萬都打到魏先生的賬戶裡了。”
周逸陽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方凱又問:“之前我們向各大劇組和選角導演放出去的消息要不要收回來?”
“不用。”周逸陽十分幹脆地說。
方凱愣了下,臉上難得露出不解的神色,“魏先生已經簽了合約,應該不會反悔的。”
之前他們查到魏哲一急需一筆手術費,為了逼他就範,他們在圈子裡放話,讓所有制片人導演都不準雇用魏哲一。
最終果不其然,魏哲一乖乖找了上來。
可如今雙方已經簽署了合約,而且看魏哲一的樣子也不像是會過河拆橋拿錢走人的那種人,為什麼老闆還不肯放過他?
方凱擡眸偷偷打量着自家老闆,隻見周逸陽看着畫布的目光逐漸變得癡狂,揉雜着讓人心寒的陰鸷。
周逸陽忽然伸手,指腹輕輕掃過畫布上男人的眼睛。
就是這雙眼睛當初讓周逸陽一眼相中。
“迷途的小鹿摔落泥潭,越陷越深,臨死前那種破碎又絕望的表情.....才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