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煙,三十七歲。在李子維跳級上高中的那年,也就是三年前被确診為精神分裂症。”說到這裡韓桢特意停了一下,在鏡澤的注視下意味深長:“現在熹莳療養院,費用由鏡氏集團承包。”
“低調低調。”鏡澤擺手:“都是我皇姐簽字蓋章,我隻在後面負責鼓掌投票而已。”
韓桢木着臉:“鏡先生真是很有社會責任心。”
鏡澤豪無負擔認下了,并且對韓桢打了一個“你很有眼光”的臉色。
“當年她的主治醫生怎麼說?”鏡澤問。
韓桢翻到下一頁,說:“主治醫生記錄顯示,秦煙說:‘鏡子裡的怪物要吃了她兒子’。”
鏡澤猛然擡頭,美工刀不知道何時劃到了手掌:“鏡子裡的丈夫?”
“嗯。”韓桢指着照片——醫院走廊的消防栓玻璃上,在陽光的折射下爆出刺眼的白光,“當時醫生說秦煙非常抵觸在這裡拍照,還是李子維拉着她才同意的。”
鏡澤手裡的美工刀來回轉動,視線在照片和窗戶上來回移動,突然笑出聲:“韓大監察,你剛才是不是打了寒顫?我瞧你後頸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緊張什麼?”鏡澤随手劃開小刀,咔咔的聲音從他手裡冒出,“原來冷面韓監察也會害怕鬼故事。”
“不是害怕。”韓桢避開他伸過來的手腕,“你不是也發現了,每次黑影出現,都有鏡面的物體。還是說,你當時在鏡子裡看到什麼其他的東西了?”
鏡澤抓過資料繼續看,“那我們就暴力破壞整個學校的鏡面,然後把黑影抓過來——”
“當——當——當——”
壓抑沉悶的鈴聲驟然炸響。
鏡澤的話被卡在喉嚨裡,下一秒劇痛如潮水般從心髒遊走到四肢百骸,最後都彙聚在腦袋裡。
這和他第一次違規時經曆的痛楚不同。
他強撐着走到窗邊——外面的學生們齊刷刷轉向教學樓,脖頸轉動的角度精确得可怕。他們的動作太過于統一,一舉一動就像是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
鏡澤靠在牆上,轉頭就看見韓桢的右手按住左胸,一身普通的黑色衣服被他緊繃的肌肉撐起,手腕上的手環泛着冷光。
鏡澤扛過這波疼痛,舔了舔不知道什麼咬破的嘴角:“不是說考試餘下時間自行安排?怎麼響鈴了?”
話音剛落,仿佛一道閃電擊中他,“不對勁。張一舟說李子維去了圖書館!”
聞言韓桢臉色一變,兩人同時起身推門出去。
“市高中的圖書館,在學校後門。”鏡澤說:“那裡距離教學樓十萬八千裡,他肯定來不及趕到教室。”
現在隻能祈禱,圖書館也是李子維劃定的安全區。
兩人沖出教職公寓。
圖書館走廊的燈光開始頻繁閃動。每一次閃光間,窗戶玻璃上都有黑影蠕動,因為沒有足夠的光源,鏡澤和韓桢的影子不足以全部投射到玻璃上。
鏡澤刻意不去看那些反光面,但餘光還是捕捉到某一個剛剛擦肩而過的窗口——一張一閃而過的臉。
面色白青,嘴唇蒼白,一抹弧度詭異的笑挂在嘴邊。
正直勾勾盯着他離開的方向。
“等等。”鏡澤拽住往前奔走的韓桢,指着一扇門。門縫下有淡淡的血迹緩緩滲出,在白色的瓷磚上蜿蜒成一條細線。
鏡澤抓緊手中的美工刀,擡頭就看見閃光的門牌上寫着幾個字:曆史學。
兩人站在門兩側,身邊黑影蠕動的聲音越來越近,馬上就要貼在後背。
鏡澤深呼一口氣,從側面的玻璃上看到一張與他無二的面容死死貼住他,獰笑着透過玻璃與他對視。
“踹!”鏡澤轉身。
韓桢随着他動作快速擡腿。
砰!
一聲巨響在空擋的走廊裡左右回蕩了好幾圈,最終又都轉到他們二人的耳朵裡。
破舊的木門砸在地面上,濃重的血腥味帶着灰塵的酸臭味撲面而來。
像是打開了某種腐爛依舊的容器,整間屋子的窗簾都已經緊閉,唯一的光源就是角落裡閃爍的應急燈,紅光與黑夜較低切割着逼仄的空間,雙眼透過厚重的灰塵讓一切都顯得不真實。
鏡澤沿着血迹小心地往裡面走,轉過幾個空蕩蕩的書櫃,在兩個書櫃的夾角處發現源頭。
這是他進入夢魇以來,第一次有些慌亂。
千萬别是李子維,千萬不能是李子維。
韓桢站在他身後,兩人一起踢開厚重的書籍,才看見一個被白布蓋住的人形。
單薄的白布已經被血浸染,厚厚地壓在屍體上,隐約看見屍體的五官,邊緣甚至還在緩慢滴落,濺在鏡澤的鞋尖上。
鏡澤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刀尖微微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