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的眼神逐漸犀利。
不愧是氣運之子,腦回路跟常人完全不一樣!
下課鈴響,根本無人在意老師講了什麼的一節課過去,江辭所在的位置被團團圍住。
對于這個高二才轉來、鮮少在社交場合出現的江氏财團的小女兒,他們很是好奇,你一句我一句問了許多,一圈下來,江辭的社交軟件裡多了許多聯系人。
“你為什麼要和薛祁淵做同桌呢,你知不知道他……”
“晦氣?”
人群裡,不知是誰提出的尖銳問題,使得熱烈氣氛為之一滞,包括坐在座位上頻頻向這邊觀望的人,都用灼灼目光盯着江辭,想要從他口中得出一個答案。
同樣地,江辭從他們微妙的沉默中讀出了某種氣息。
——如果不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複,那麼他将會受到孤立。
無論何種階級、何種學校裡,最常見的抱團排擠。
如果是普通的轉校生,在讀懂了這樣的空氣過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劃清關系、踩一腳顯然被全班排擠的對象以此獲得融入集體的憑證。
但——
江辭本就不是來和背景闆們交朋友的。
他漫不經心拂了拂熨燙整齊的制服袖口,說:“晦氣?有多晦氣?”
暧昧不明的回答。
這似乎給了某些人錯覺,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笑意,繪聲繪色說起高二A班——又或者說整個聖銘貴族學院高中部都有所耳聞的傳言。
被抱錯的假少爺、心術不正傷害真少爺緻使其不良于行、本該被學校除名卻死皮賴臉留下來……
“明明成了窮人家的孩子,就該老老實實退學。他倒好,仗着薛逸明善良單純,給爸媽求情,捐了一大筆錢強行留下來……啧。”
薛逸明,就是上述故事裡的真少爺,因為腿傷的緣故留級一年,目前在高一A班。
江辭暗道一聲精彩。
無論是誰,聽完這個關于心術不正的窮人是如何強賴在不屬于自己的世界的故事,加之故事主角又是一個氣質陰郁、畏畏縮縮并不出彩的存在,都不會對他有好印象的吧。
江辭唇角綻出抹淺笑,“是嗎?有這樣一個同桌,看來以後的學習生活會很有趣呢。”
完全沒有附和着貶低的意思。
“欸欸欸——?!”
獨身坐在包圍圈中的少女言笑晏晏,連光都格外鐘愛她,自她來後就一直晴朗的天光溫柔描摹她的輪廓,勾勒出好看的光暈。
她現在肯定知道了有關他的那些傳聞吧。
肯定會像其他人那樣唯恐避之不及地遠離他吧。
用若有若無的眼神、隻有相熟小團體才懂的暗語、不經意望向他後的竊竊私語、以及或浮誇或含蓄的肢體語言,表達對他的厭惡。
——就像這樣。
上課途中沖出教室,不知去了哪顯得更加狼狽的薛祁淵垂着頭從後門走進,于是熱鬧的氛圍微微一頓,空氣裡傳來幾聲嫌惡的咋舌,針紮般的視線落在身上,上下掃視一番,收回視線。
包圍圈中的少女沒有看他。
薛祁淵慢慢踱步向被人踹得遠遠,更貼近垃圾桶的座位,坐下。
他身上有股垃圾和潲水的臭味。
不知是誰小小聲說了這樣一句話,随後在刺耳的鈴響聲中散去。
原本貼在一起的座位變成斜着的一前一後,從薛祁淵的方向能看到轉校生被光照得瑩瑩的白皙側臉,撐着頭百無聊賴地玩着橡皮,神情淡漠。
【薛祁淵好感-1,當前好感:-6。】
江辭:?
側身看了眼飛快垂頭埋進書堆的攻略對象,他收回視線,修改攻略細節。
本以為受欺負版氣運之子隻是擁有一個生病的媽、酗酒的爹這類的身世背景,所以才渾身慘慘的,沒想到竟還有真假少爺錯位人生這種流行設定。
作為班級、乃至學校團厭的薛祁淵,承受的惡意絕非隻有一點點,特别是被他傷害的存在也和他在同一所學校的情況下。
對方擺明了不想和他有接觸的情況下依然貿貿然貼上去癡纏的攻略方法,或許不太适用。
想和渾身樹滿尖刺、對任何人抱有警惕的對象從朋友開始什麼的,急不得。
厘清思路後,江辭沒有再輕舉妄動,很平靜地度過了轉學第一天。很快,時間在他的發呆中流逝,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鈴響起,他在激動的嘈雜聲中慢悠悠收拾書包。
江辭注意到,薛祁淵在有意放緩速度,磨磨蹭蹭的似乎不想離開學校。
對于天性愛玩的學生來說,這樣的行為顯然不符常理。
是和他身上的傷有關系麼?
江辭漫不經心地想着,收好最後一本書,沒有停留地離開。
以他和薛祁淵現在的關系,還不是能夠留下來問一句發生了什麼、需不需要幫忙的時候。
薛祁淵磨磨蹭蹭收好書包,偌大校園已是冷冷清清隻剩小貓兩三隻。燈光拉長了他的身影,印在地面莫名顯得孤寂。
薛祁淵垂着頭,沿着黑暗走出校門,站在陰影裡謹慎往外望了望,确認沒有可疑身影,隻有一輛黑色保姆車停在原地後,才以一種不明顯的、稍顯輕快的步伐離開。
直到路過距離校門不遠的一條小巷,一隻手蓦地伸出來,揪住薛祁淵的衣領,将他拖拽進暗不見光的巷道。
又過了幾分鐘,一道人影從保姆車上走出,施施然朝着巷道口走去。
間或閃過的車燈照耀在人影白皙的臉頰上,隐約能瞧見唇角邊揚着的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