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你的感受。”盧夢勒斯笑了笑,說道,“但這隻是死了一個人而已,你總不能為了死人,前程都不要了吧?”
林懸日還想說點什麼,卻突然被捂住了嘴巴。
“噓,”盧夢勒斯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好孩子,你要明白,缇奈歐的死是光榮之死,她為祂燃燒了自己的一切,這是榮耀,是每一個被收養者的最終向往。”
“你不妒忌她的榮耀,就很不錯了,怎麼能為她傷心呢?要為她高興,知道不知道?”
“不許再多說什麼了,”盧夢勒斯摸摸林懸日的頭,說道,“明天也會表揚她的,你一定要來哦。”
她說完,就想要轉身離開。
“對了,”她忽然想起來了什麼,說道,“你打敗了綠蟒,沒有覺得你的信仰通路變得更厲害了嗎?”
她笑道:“這次回來太匆忙了,我還沒有觀察過容璐,不過你現在,已經和之前的容璐差不多了。”
冗長狹窄的過廊裡,高大的琉璃窗裡透過五彩缤紛的光,照到林懸日的腳底。
“嗯。”她應了一聲。
“我回去就試試。”
盧夢勒斯這才離開了。
林懸日久久地矗立在陰影中,看着盧夢勒斯離去的背影,靜默無聲。
第二天的正午,儀式正式開始。
所謂的儀式,就是在祂的見證下,向教廷的所有人宣布林懸日的要加入教廷了。
林懸日站在神壇之下,身後是巨大無比的祂的雕像。祂沒有面容,因為祂是不可被直視的,隻有祂手中的水晶球,不斷地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她的身前,正面對着的,是無數披着白袍的修女。
這種正式的場合,每個人都不被允許露出面容。一雙雙的眼睛,猶如波浪般此起彼伏地盯着她。
……她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那是一種,強烈的心靈感應。
糟糕。
好像陷入人海了。
林懸日莫名地覺得身體有些發軟,她想找點什麼依靠,卻發現身邊什麼都沒有。
……頭好暈。
刺耳的轟鳴聲再次響起,林懸日隻覺得天旋地轉。她站在神像下,努力地眨眨眼,好讓自己更清醒一些。
她來到教廷的這幾天,隻有在缇奈歐死的時候覺得耳鳴,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頭暈。
難道是因為神像,此刻就在她這個異教徒的身後嗎。
……要聽不見聲音了。
……真的聽不見嗎?
她擡起頭,迫切地希望現在有什麼聲音讓她檢驗一下。她望着神壇下的人海,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張嘴。
随後她轉頭,看到另一邊的盧夢勒斯正在陷入自己的世界,激情昂揚地講述着她的功績。
……果然是又聽不見了。
她孤零零地站在神像下,沒由來地一陣心慌。
她知道在這種場合,聽不見的下一步是什麼。
“咚,咚,咚。”
如同命運般,沉重的鐘聲再次敲響。
眼前重重疊疊,林懸日感到腳下好像有千斤重,膝蓋也支持不住地打彎。
恐懼在心中蔓延。
盡管假使她再次被發現,也沒什麼好恐慌的,但是對死亡的本能恐懼,還是如蛆蟲一般細細密密地啃噬着她的内心。
……堅持不住了。
她雙腿一軟,身體輕飄飄的,栽倒在地。
……預想中的黑暗并沒有到來。
比跌落的疼痛來的更快的的,是一股向上的力量,如同一張無形的大手,把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艾黎瑟在她的身後揪住了她的領子。
“你還好嗎?”她問。
“不算太好。”林懸日如實回答道。
這個舉動短暫地引起了神壇下修女們的一些騷動,但是很快就被盧夢勒斯激情的演講壓下去了。
有了艾黎瑟的力量,林懸日成功地沒有暈過去。
又堅持了一會,盧夢勒斯激情澎湃地講完了,神壇下的修女們紛紛低頭默默禱告起來。
林懸日終于能離開神壇,下去休息了。
等看到林懸日離開神壇,走進了休息的房間之後,艾黎瑟才在遠處的人堆裡,默默地轉身,收回視線。
“艾黎瑟。”阿瑪塔在她身後叫住了她。
“有事嗎?”艾黎瑟并沒有轉身,她已經知道來者是誰。
阿瑪塔手掌中黑色的曼陀羅花印記,在此刻變得鮮紅無比,她說道:“你今天又救了她一次。你是不是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瘋狂?”
寬大的兜帽下,艾黎瑟司空見慣般,對這句話沒有任何表示。
“如果沒有新的說辭,我就先走了。”
“你為什麼不讓我查驗她的身份?”阿瑪塔愠怒道,“我說過,我的記憶不可能出錯。那個逃跑的異教徒,根本就是她!”
“這話是渎神的。”
艾黎瑟冷冷道。
“你這是在質疑祂選中的人嗎?”
“那你怎麼解釋她聽到鐘聲會暈倒?”阿瑪塔不甘地說道。
“不是所有修女對鐘聲都能接受良好,”艾黎瑟說道,“阿瑪塔,沒有人能夠完美地适配神明,就連你也一樣,你很清楚這一點,為什麼非要揪住她不放呢?”
“這是我揪住不放嗎!”
阿瑪塔突然暴怒道:“可是她同時又耳鳴和不能接受鐘聲,即使這樣,她還不是異教徒的概率也太小了吧!艾黎瑟,你自欺欺人的時候,能不能不要把别人也當成傻子!”
艾黎瑟停頓了一下,聲音中夾雜着冷漠。
“我不相信概率,我隻相信祂的指示。”
“阿瑪塔,你不能因為你剛剛失去了缇奈歐,就把妒忌報複在别人身上。”
說完,艾黎瑟不再停留,隻留下面容扭曲的阿瑪塔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