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安單手抱着小狸,道:“放心,我……之前走債時,也會接觸到此類事情。”還有比這些偷偷摸摸運人進城更灰色的地帶,他都見過。
安頓好阿醜後,他們也坐上了護府回城的馬車。裡面一共六人,除去他們三人,其餘幾人皆是六旬老人,一上了車,他們便沉沉睡去不再說話。
馬車不算寬敞,餘安坐在外側,彭晴和李蓮房坐在裡邊。李蓮房抱着孩子,突然仿佛想起什麼似的,開口道:“我替你們都看看吧,你們臉色都不大好。”
她懂得些許醫理,原本不應該如此托大,隻是她見彭晴接連幾次恍惚,呼渾于也說餘安生病了,她自認為與他們二人也算有些過命的交情,把把脈應該不算失禮。
話音剛落,兩人卻異口同聲道:“給他/她看看。”
馬蹄哒哒,在官道上平穩行駛,車廂裡唯有二人的聲音落地。四目對視,兩兩含羞。李蓮房見狀,第一時間覺得這兩人不像夫妻,竟有如此客氣的推托。
“都看也可以的。”她回答。
“我不用。”餘安率先道,握住了彭晴的手臂遞給李蓮房,示意自己無礙。
李蓮房也不多說,搭上彭晴手腕細細診脈。她思索片刻,道:“脈象虛浮,腎氣卻躁動,血液不通,回去之後,試試找大夫針灸,看看是否可以疏通淤血。”彭晴失憶也有近些時日了,雖然依稀記得一些畫面,但是實際上并無好轉迹象,她擔心拖得越久,反而越不容易恢複。
收回了手,彭晴再次道歉:“我不是成心想□□的事情。”
“當時你懷着孕,受不了刺激,我自己記得也不是很清楚。”彭晴有自己隐瞞的道理,李蓮房很快想明白了,假如異位相處,她也會這樣選擇的。
其實要說的話,餘安是最清楚的,隻是他在山裡時,每日隻是一味燒火做飯,再就是寸步不離地跟着彭晴。即便李蓮房要問,彭晴不許她知道的話,按照餘安唯彭晴的話是從的個性,餘安也斷不會說。
李蓮房歎氣後閉上眼睛,複睜開時,眼底已經重現點點星光:“總有辦法的。”
天公作美,一日趕路到第二日正午時,狼胥關的城門映入眼簾。
依舊是巍峨的城門,從城門看去整座城雄偉壯闊,壯美的“狼胥關”大字,高高懸挂在城門之上,注視着來往的車輛。
可随着車輪滾滾進入城中,破敗之景卻直擊人心。彭晴仿佛看到了曾經噩夢裡的場景,即使過去了這些時日,也依舊是滿目瘡痍。街道破損的屋子打着歪歪扭扭的木闆補丁,用破碎的布料短繩拼接起來的斷招牌在風中飄搖,倔強地開啟營業,仿佛是這座城百姓的心靈寫照,即使最殘缺的物料,他們也照樣積攢起來用來開啟新生。
一場從零開始的建設,在無聲地宣告着他們要和天災對抗到底。
彭晴心底湧上一股難過,又同時震撼于這座城的生命力。破破爛爛的表面,縫縫補補的痕迹,卻有最倔強的動力。可是這些是彭晴自己的“一廂情願”,旁人并不這樣覺得。恰如李蓮房隐忍了這一路,在見到這一幕幕斷舍殘瓦時,再也無法将眼前殘垣和日思夜想的家鄉城市重疊起來,再如何勸說自己,也無法忍受劇痛,淚水滴落的聲音先哭聲一步來臨。
幾人從車裡下來,欲步行至城東,餘安為彭晴扣上了兜帽,帽子将她整張臉都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吹不進一絲風,又綁了系帶,保證風吹不掉。他自己則帶上了半臉擋風面罩,擋住口鼻,站在彭晴身邊,亦步亦趨,也唯有他感覺到,手中長劍隐隐發出嗜血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