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的菜市場熱鬧非凡,常樂和姥姥在東邊買黑豬肉,西邊買包面皮,北門買紅菜薹,最後去南門精挑細選了一隻土雞。
拎着大袋小袋往回走,一路上又遇到不少遛狗的大爺大媽。
常樂兩眼發光:嘿,來活兒了。
查案的第一步——摸排走訪。
問題無非就這麼幾個:叫什麼?多大了?什麼品種?公的母的?絕育了嗎?
大爺大媽都挺健談,沒聊幾句,就把自家狗子那點事抖落得一幹二淨,什麼出生年月、興趣愛好、婚育狀況、曆史戰績之類的……
情報收集工作進展順利。
傍晚時分,當一家人再次齊聚在102室的沙發上時,常樂從姥爺的書房裡拖出一張大白闆,擺放在大家面前。
她拿起馬克筆,在白闆上寫上一行大字:“林常勝意外懷孕案”信息共享會,然後在标題下方,貼上勝寶的正面照。
照片中,小邊牧吐着舌頭,笑容甜美,惹人憐愛。
常樂掏出小本本,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向大家彙報今天的成果:
“衆所周知,咱們教師小區人多狗雜,我今天隻在二中區轉了轉,就遇到了二十隻狗。其中,母狗十二隻,公狗八隻。這八隻中,有五隻沒有做絕育。其中有兩隻年紀太大,估計已經喪失了生育能力,剩下的三隻,分别是——”
她轉過身,往白闆上貼上三隻嫌犯的照片,依次介紹道:“王大媽家的吉娃娃帥帥,吳阿姨家的法鬥球球,以及劉大爺家的雜毛狗建建。”
大家浏覽着照片,都陷入了沉默。
三隻嫌疑狗都長得挺磕碜的。
再看看自家的勝寶,長得多标緻、多水靈、多有少女感啊。隻可惜,一時沒看住,水靈靈的白菜就被野豬拱了,想報仇還找不到豬,真是惱火。
林文娟率先開口:“我覺得,首先得排除前面兩個吧,這體型,根本夠不着嘛。”
“噫,這個不好說。”姥姥分析道,“勝寶懷孕的時候還不到一歲,體型也不大,要是那兩隻狗踮着腳……”
姥姥沒好意思說下去,後面的畫面,由他們自行腦補。
常樂點點頭:“也不是不可能。”
有些小狗,身材小小的,牛子吊吊的,什麼體型差都敢硬上,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命根子。
常建民一拍大腿,語氣笃定道:“我選第三隻。雖然乍一看它長得比較潦草,但仔細一品,還是很有男狗味的,無知少女狗最容易被這種糙狗誘騙了。”
常樂:……兇手是靠選出來的嗎?
你這破案的邏輯,比它的長相還潦草。
林文娟皺着眉,不忍直視,“這要是孩子爹,那完蛋了呀,狗崽子們肯定長得亂七八糟的。”
大家又是一陣唉聲歎氣。
姥爺舉手質疑:“你這調查範圍是不是太窄了?電大和實小那邊也有不少人養狗。我們平時遛狗,都是幾個區來回逛的。”
“這才第一天嘛,慢慢來,這兩個區我都會去查的。”常樂頓了頓,又補充道,”當然,也不排除社會狗流竄作案的可能。”
畢竟這種老小區管理松散,門禁形同虛設,外人或外狗可以來去自如——這也給她辦案增添了難度。
常樂又在白闆上畫了個長方形,标明東西南北四個大門,又畫兩條線将長方形分成三部分。
“說到這個,姥爺,我正好想問你,你平時遛狗,都喜歡去哪些地方?在哪兒停留的時間最長呢?”
姥爺回憶道:“東門的廣場、涼亭、長廊,北邊有個健身器材區,還有……哦,西邊的籃球場。”
常樂畫标記的手停了下來。
“籃球場?你還喜歡看球啊?”
“看什麼球啊?那裡晚上燈光最亮,有些人會自帶桌椅,在球場邊下棋,我有時候路過,就會去看看。”
常樂腦子裡靈光一閃。
這就對了。兇手作案需要時間,它肯定是趁着姥爺觀棋時,對毫無防備的勝寶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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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分享會至此結束,一家人準備吃飯。
一碗碗雞湯包面從廚房端到餐桌上,熱氣袅袅,鮮香撲鼻。
常樂用筷子扒拉扒拉,從碗裡翻出雞腿,拿在手上啃完,再翻出煎得兩面金黃的荷包蛋,吃到半飽,最後才對包面下手。
也不知是從哪兒繼承來的傳統,她家逢年過節總要吃包面。
包面跟餃子是近親,都是用面皮裹着肉餡,捏成元寶的形狀。等水開下鍋,煮個十幾分鐘,一個個白胖子在湯水裡翻騰,就可以撈出了。
常樂對包面的感情很複雜。
就像是煩人的親戚,每逢過年,都得應付一下。不想見,但不得不見。
若是好長時間不見,又怪想念的。
常樂從碗裡挑出兩個包面,分配給常建民,又給林文娟夾了兩個,正打算把剩下幾個一口氣幹完時,姥姥又從廚房裡端着鍋出來,往她碗裡加了兩個。
常樂:“不是,姥兒你……”
姥姥:“我看你碗裡都沒了,還以為給你盛少了呢。”
姥姥一轉身,常樂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那兩個包面轉移到了姥爺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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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吃完,已經七點多了,常樂出門直奔小區的籃球場。
遠遠地就聽見那首熟悉的廣場舞神曲,“動次打次”極富節奏感,響亮的歌聲恨不得全世界都聽到。
繞過一棟居民樓後,神曲終于停了,世界短暫地安靜下來。
這時,常樂隐約聽到一串“嘩啦”聲,像是轱辘滾地。
她的ptsd犯了,尾椎又開始隐隐作痛。
繞過一片灌木林,霎時間,眼前光線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