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眯起眼環視一圈——廣場舞大軍占領了籃球場的大半邊,他們剛跳完一曲,正在原地休整。
剩下的小半邊,則留給了幾個玩輪滑的小孩。他們後背微弓,雙腿彎曲,在兩排彩色輪滑樁之間,搖搖晃晃地前進。
一道黑色人影穿梭在小孩周圍。
他腳步輕盈,動作流暢,颀長的身形在球場上劃出一個又一個絲滑的S彎。
常樂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誰。
她聽姥姥提起過,幾年前,易叔叔病倒後,易誠就辭職回了家。在照顧易叔叔之餘,他開了個輪滑培訓班,因為技術好,人又耐心,來報名的學生一直沒斷過。
常樂收回視線。
她繞着球場轉了一圈,果然在籃球架附近發現了一堆聚衆觀棋的老頭,一個個低着頭背着手,神情專注,廣場舞的大音響就在耳邊轟炸,都破壞不了他們的興緻。
其中有兩個老頭牽着狗,兩條狗互相嗅着屁股。不遠處的籃球架下也栓了一條花花綠綠的狗,不知道是誰的。
常樂調整好微笑的弧度,走上前開始詢問。
一個戴毛線帽的老頭介紹道,自家的狗名為蘇培盛,已經入宮多年。另一個老頭則表示,他家的狗雖然是公的,但隻對同性感興趣,他覺得沒有絕育的必要。
常樂挑挑眉,對此深表懷疑。
她偷偷給這隻給子狗拍了張照,暫定為嫌犯四号。
“那是誰的狗?”常樂指籃球架問。
“哦,那邊那個小夥的。”毛線帽老頭轉過身,指着籃球場的另一邊,“喏,那個黑衣服,竄來竄去的,看到了嗎?”
常樂走到籃球架下,蹲下身,打量着這條狗。
是條柯基,看模樣應該還是未成年,大大的耳朵,圓溜溜的眼睛,穿着一件東北大花襖棉背心,看上去乖巧又喜慶。
常樂将手伸到小狗鼻子底下,給它嗅了嗅,待它放下戒心後,才摸摸它的腦袋,又撓撓它的下巴。
小狗舒服地眯起眼,搖晃着圓滾滾的屁股,對這位新朋友的按摩手法表示滿意。
一串“嘩啦”聲由遠及近。
常樂擡起頭,看見易誠繞過籃球場,一陣風似地滑了過來,在她前面轉了個圈,穩穩停住。
他穿着一件黑色連帽衛衣,配深色牛仔褲。也許是腳踩着輪滑鞋的緣故,他的身形看上去更挺拔了。
整個人的氣質,也跟早上那個蓬頭垢面的睡衣男有着雲泥之别。
“你的狗啊?”常樂主動開口。
“嗯,他叫圖圖。”易誠微微喘着氣,從架子上解開狗繩。
常樂又問:“多大了?”
“剛滿一歲。”
“公的母的?做絕育了嗎?”
“做過了。”易誠雙手掐在小狗的腋下,将它舉到常樂面前,“常Sir要檢查一下嗎?”
他彎着腰,臉離得很近,額發被汗浸濕了,臉上還透着剛運動完的潮.紅。
常樂别開視線,輕嗤一聲,“我檢查什麼呀?”
她又不是宮裡負責淨身的變态老太監。
嘴上雖這麼說,但視線還是不自覺往下,落在小狗的敏感部位上——
一根小辣椒孤零零地翹着,兩枚小球球像是幹癟的氣球。仔細看,球上還有道細細的疤。
“……行吧。”常樂站起身。
為了緩解尴尬,她揉了揉後腰,沖易誠點點頭,表揚道:“不錯,挺有責任心,知道給狗絕育。”
易誠把狗抱在懷裡,視線低垂,落在她的腰上。
“唔,你那個……”他支吾着問,“你那裡……還疼嗎?”
常樂眉頭一緊。這什麼鬼問題?
像是那種不可描述的文裡才會出現的對話。
“我的屁股好得很,謝謝您還惦記着。”常樂沒好氣地說完,一擺手,轉身大步走了。
時間還早,常樂不急着回去。她把小區裡幾個狗友聚集地都轉了個遍,嫌犯名單上又增加幾隻可疑對象。
回到家,常樂洗了個澡,穿着厚厚的睡衣趴在床上,鋪開這些狗的照片,逐個研究。
也許是有“長姐濾鏡”,她挑來揀去,總覺得這些狗都配不上她家勝寶。
不是嫌這隻腿太短,就是嫌那隻眼睛小,實在挑不出毛病,就開始嫌棄它的主人。
哼,都多大的狗了,還不做絕育,當主人的一點責任心都沒有!
轉念一想,她不也在這件事上疏忽了嗎?
唉,隻能坐等開盲盒,再對比照片、揪出真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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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寶晚上吃得很少,滿滿一碗狗糧基本沒動過,就喝了幾口羊奶。
她側躺在狗窩裡,圓鼓鼓的肚子一起一伏,呼吸愈發粗重。
過了會兒,她又爬起來,不停地用前爪刨着狗窩,像是在找什麼。
常樂一開始沒太在意,她正用手機查詢邊牧和其他狗生的孩子長什麼樣,直到勝寶前爪趴在床邊,後腿蹬地,吃力地跳到床上,她才察覺到異樣。
勝寶很懂事,從不上主人床。現在不僅上來了,還拖着沉甸甸的肚子在床上轉來轉去,在被子上、枕頭上不停地刨坑,似乎在尋找一個溫暖柔軟的地方。
常樂終于反應過來。她趕緊給林文娟打電話:
“媽!勝寶她……她要生在我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