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常樂就被立體環繞的“嘤嘤”聲給吵醒了。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小奶狗們散落在尿墊各處,仰頭叫喚着,而勝寶累了一夜,也沒有力氣把它們一隻隻叼到自己懷裡。
常樂從被窩裡伸出一隻胳膊,正要抓住離得最近的一隻小奶狗時,卧室門開了,林文娟穿戴整齊地走了進來,手上還端着狗盆。
“媽,起這麼早啊?”常樂剛睡醒,一時忘了昨晚的事。
“嗯,上午有課。”林文娟将狗盆放在勝寶面前,轉頭叮囑常樂,“白天你就在家照顧勝寶,記得給她喂點消炎藥,傷口處塗點碘伏。”
常樂“嗯”了一聲,裹着被子坐了起來。
腦子清醒了幾分,昨晚的記憶也慢慢浮現,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在睡前說那些傷人的話。
媽媽明明是一片好心,想關心她、鼓勵她,讓她重新振作。
可她卻不識好歹。對最親的人,說最狠的話。
“媽,昨天我說的那些話,你别放在心上……”常樂面色微窘,臉頰發燙,低着頭不敢看林文娟,“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可能是深夜emo,一時沒收住情緒,才……”
也許,深夜情緒低落隻是催化劑,而媽媽的關懷和鼓勵才是導火索,将她内心深處堆積許久的焦慮不安一瞬點燃。
林文娟臉上沒什麼起伏,淡淡地說:“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吧。我去上學了。”
門關上了,常樂心裡空落落的。
一股無法言說的内疚感籠罩着她,與此同時,小奶狗的“嘤嘤”聲還在不知疲倦地折磨着她的耳膜。
常樂忍無可忍,鑽出被窩,将小奶狗一隻隻抓回勝寶的懷裡,堆放得整整齊齊。
小奶狗找到了優質奶源,迫不及待地吮了起來。
房間裡終于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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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常樂擔任月嫂的第一天。
照顧産婦還算輕松,勝寶聰明又懂事,常樂給她準備月子餐、喂藥、傷口塗藥、清理尿墊,她都會乖乖配合。
她還不時用腦袋蹭蹭常樂的手,用舌頭舔舔她的手背,似乎在表示感謝。
幾隻小崽子們也算省心。一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餓了就仰起腦袋嘤嘤叫,演奏立體混響四重奏;吃飽了就拱來拱去,哼哼唧唧,準備進入下一輪深度睡眠。
一天下來,常樂對這種聲音已經免疫。
傍晚時分,客廳裡傳來低低的說話聲,常樂推門一看,林文娟和姥爺正在沙發上嘀嘀咕咕,不知在聊什麼。
見她出來,兩人立馬止住話頭。
“媽,回了?”常樂給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經心地問,“你們聊什麼呢?”
姥爺呵呵一笑,“沒什麼,對了,那什麼……我有幾個快遞到了,你去給我取一下,報我手機尾号就行。”
常樂不急不慢地喝着水,說:“吃完飯再去呗。”
姥爺沖她擺擺手,“晚飯還早着呢,你現在沒啥事就去拿一下呗,那東西擱久了容易壞。”
常樂好奇地問:“海鮮呐?還是農産品?你現在改做美食測評博主了?”
“你别管那麼多,快去幫我拿了,一來一回也就十分鐘的事。”
常樂滿腹狐疑地出了門。
在菜鳥驿站,報出手機尾号後,店員找出兩件包裹交給常樂,見她扭頭就要走,急忙喊住她:“等一下,還有幾件。”
常樂更疑惑了。這兩個黑色包裹拿在手裡軟趴趴的,不像是裝着食物,倒像是衣服。
沒過多久,店員又從倉庫裡抱出一摞包裹,統統塞進常樂懷裡。
“總共八件,都在這裡了。”
全是衣服。常樂無語了。
這敗家老爺們兒,又去壽衣店進貨了?他到底要出幾次殡啊?
回到家,常樂把包裹往茶幾上一堆,起身拍了拍羽絨服上的灰。
不等她拿來剪刀,姥爺已經把包裹搬進了自己的卧室,全然沒有要打開的意思。
“哎,不拆開嗎?”常樂還想看看壽衣店又出了什麼冬季新款呢。
“不急,明天再看。”
常樂:……
那你着急忙慌地讓我取回來幹嘛?
還說擱久了容易壞?哦,擱人家快遞站會壞,擱你衣櫃裡就不會?你櫃子裡有防腐劑啊?
“姥爺,”常樂斜倚在卧室門上,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你不是又要拍穿搭視頻了?”
姥爺瞥她一眼,沒吭聲。
常樂挑挑眉,“哎唷,别藏了,我都刷到你的抖音了。不錯嘛,最近挺火的。”
姥爺哼了一聲,極力掩飾住得意的神色,故作淡然地說:“也沒什麼,随便拍的,記錄一下日常而已。”
“這次打算拍什麼主題?又是喪葬風穿搭?”
姥爺擺擺手,“這次我走的是、是……”他噎了一下,掏出手機查看,字正腔圓地說,“老、錢、風。”
常樂撲哧一笑,催他:“趕緊穿上給我看看。”
“不行,我要先自己試試。”
“哦唷還不好意思了,給我看看嘛。”
“明天再看。”姥爺把她推了出去,“洗手吃飯!”
剛擺好筷子,常建民就到家了。
他一邊換鞋一邊問常樂:“你媽呢?”
“在照看小狗呢。”常樂指了指次卧。
“我去看看。”
常建民換好鞋,直奔次卧,常樂也跟了進去。
坐月子期間,寶媽和奶狗都不能受凍,所以取暖器一直沒關,房間裡比客廳要暖和多了。
常建民一進屋,舒服地喟歎一聲,然後蹲在床邊,查看母子五狗的狀态。
勝寶休息了一天,精神明顯好了很多,而幾隻小奶狗依舊緊閉着眼,肉乎乎的小身體扭來扭去。
“呀,都是黑白花,長得一模一樣。”他欣賞完小奶狗的顔值,轉頭問常樂,“幾公幾母啊?”
常樂在白天已經檢查過了,“兩公兩母。”
常建民:“誰是老大?”
常樂一愣,看向林文娟。林文娟也是一臉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