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在車裡分垃圾。
“老常,這袋你帶到單位裡扔。”林文娟遞給常建民一袋垃圾,又往自己腳邊放了一袋,“這袋我帶去學校,剩下這袋——”
常樂接過垃圾,“我知道,扔到易誠家門口。”
林文娟揚起手就是一個爆栗。
常樂捂着腦袋,表情猙獰,“開個玩笑而已……”
林文娟斜她一眼,“别老欺負人家。”
送完林文娟和常建民,常樂開着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最後把垃圾甩進了一家酒樓的後巷的垃圾桶裡。
她就不信姥姥能找到這裡。
回到家,姥姥又發了一通脾氣。常樂皮糙肉厚,怎麼罵都沒用,所以怒火最後都由姥爺承擔了。
常樂雙手搭在姥爺的肩上,鄭重地說:“姥爺,為了全家人的身體健康,你挨點罵又算得了什麼?”
姥爺:“……我外孫女可真孝順啊。”
為了彌補姥爺受傷的小心髒,常樂主動提出要幫他拍視頻素材。
這次,姥爺又在網上買了一堆花裡胡哨的衣服,常樂一件件看下來,眉頭越皺越緊。
她雙手撐開一套白西裝,表示不解:“這是要幹什麼?cos肯德基老爺爺嗎?”
“還有這件。”她拎起一件花花綠綠的外套,一臉嫌棄,“這是誰家的床單嗎?”
姥爺解釋道:“都是網友推薦的,反正有運費險,不合适就退呗。”
正說着,姥姥在門外爆出一聲吼:“樂,過來幫忙!”
常樂走出卧室,見姥姥正在搬牆角的折疊梯,她趕緊上前搭把手。
“要幹嘛啊姥姥?”
“把窗簾都取下來,今天太陽好,洗衣機脫個水,曬一天就能幹。”
姥姥之命,常樂豈敢不從。她乖乖爬上梯.子,取下客廳的窗簾,然後是餐廳的、卧室的……
一堆窗簾在地上堆成了小山。隻塞進兩片,洗衣機就超負荷了。
沒辦法,隻能多洗幾次了。
趁着洗衣的空檔,常樂又回到姥爺的卧室,見他已經換上了那套花花綠綠的套裝,站在鏡子前整理儀容。
畫風詭異又搞笑。
常樂笑得東倒西歪:“姥爺,你穿這種衣服拍視頻,不怕留下黑曆史嗎?”
姥爺扯了扯衣角,自信滿滿地說:“你懂什麼?反差越大越吸睛。”
常樂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說:“姥爺,你要是這麼想紅,我給花錢買點流量呗。”
“這……還沒賺錢呢,就要花錢了?”
常樂心想,你買這些衣服,花的錢也不少啊。
她說:“就當是創業前期的投入呗,等你當了網紅,就能加倍賺回來啊。”
姥爺有些猶豫:“就沒有什麼不花錢也能火的方法?”
常樂想了想,提議道:“這樣吧,你把名字改成‘蘇太強’,打扮成他的模樣直播。”
姥爺搖搖頭,态度堅決:“那不行,我是有底線的,這種碰瓷的事,我做不出來。”
常樂:“……”
你一個八旬老人,穿着大花襖,跟我談底線?
有點魔幻了。
“姥爺,你擺幾個pose。”
常樂掏出手機,給姥爺拍了幾組照片,又打開視頻。
正錄着,又聽到姥姥在門口大喊:“樂兒啊,窗簾晾了嗎?”
常樂趕緊跑出去。
窗簾晾到一半,手機鈴聲響了。這是她為了提醒自己接林文娟設的鬧鐘。
“姥,我回來繼續晾。”她扔下窗簾,拔腿沖到門口,一邊換鞋一邊抱怨:“這一天天的,啥事都得我幹,累死我了!”
常樂沒想到,接下來的一周,她每天都處于這種狀态——
早上一起床就得給小奶狗喂奶,然後送林文娟上學,送常建民上班。
白天她在家,一會兒陪姥爺拍視頻、剪視頻,一會兒幫姥姥做家務,還得見縫插針地給視頻取個标題、想個文案。
時間一到又得去接林文娟放學。
晚上還得幫姥爺管理賬号,回複評論、投投抖加、買買水軍什麼的。睡前必須給小奶狗喂奶,否則半夜會被吵醒。
她像隻陀螺轉個不停,一天下來,累得頭昏腦漲,回到房間隻想躺着。
周四晚上,常樂趴在床上跟珍姐視頻聊天。珍姐羨慕她在家也能賺錢,她掰着指頭給她算:“你知道我一天要打幾份工嗎?四份啊!”她忿忿不平,捶打着枕頭,“打四份工就領一份錢,簡直比菲傭還慘!”
珍姐苦笑道:“我在家又帶娃又做家務又照顧老人,還得擠出時間拍素材剪視頻,我也打四份工,可是誰給我發工資呢?”
常樂沉默了。
她有點後悔,不該在挨餓的人面前吃飯吧唧嘴。
珍姐總結道:“所以啊,有這麼好的家人,你就知足吧。”
常樂慚愧地笑了笑:“是啊,知足才能常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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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這天,常樂又多了個任務——開家長會。
她一心想着上台發言的事,緊張得都忘了要林文娟加錢。
常樂提前到達老年大學,循着門口的指示牌,找到了開家長會的會議室。
門口有一排長桌。她簽了到,領了一沓材料,進會議室找了個後排的位置坐下。
會議室裡零零散散地坐了幾個人,正前方的大屏幕上,紅底黃字寫着:家校攜手迎期末,關愛老年賀新春。
常樂低頭看看手裡的材料,什麼老年大學的簡介、成果展示、下學期的課程設置……她看得饒有興緻。直到台上傳來主持人的聲音,她才擡起眼。
會議室裡已經烏泱泱坐滿了人,放眼望去,大爺大媽居多,估計是學員本人或者其配偶。
粗略一數,至少有一百多人。
常樂吓了一跳,心怦怦跳得飛快。
她真的要在這麼多人面前發言嗎?
是上台還是站在原地?她的稿子在手機裡,能照着手機念嗎?
主持人說完開場語,掌聲雷動,一位西裝革履的區領導上台了。
“……我們老年大學,既豐富了老年人的退休生活,又向社會傳遞了老有所為的正能量……”
他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常樂聽得正認真,猛地想起來——她自己的稿子還沒背熟呢。
她趕緊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逐字逐句默念自己的發言稿。
區領導說完了,又上來一位校領導。
校領導下去了,又上來一位教師代表。
教師代表結束發言,又上來一位學員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