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宿舍,孟頌英很快又昏睡了過去。
夢中是巍峨的月宮,裡頭一隻小花兔正在搗藥,三瓣嘴張張合合的。
夢境中沒有聲音,但孟頌英知道小花兔在罵人。
罵的就是他自己。
應該是很好聽的。
夢沒有邏輯,那石缽猛然變大,把孟頌英裝了進去。
碩大的搗藥錘從天而降,定睛一看,原來是把榔頭。
孟頌英醒了。
發現是自己的胳膊壓住了心口,擺好一個闆正的姿勢,又睡着了。
王水桃回到宿舍,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樣,用桌椅擋住門。
賊偷團夥落網,可以安心睡了。
第二天,早上十點準時召開全員大會。
最重要的環節就是發還一部分贓款。
據說是幾個小賊花錢大手大腳,其他的用沒了。
王水桃聽到有人憤怒地說:“不是自己辛苦賺的,就是不知道心疼。”
另一個人應和:“是啊,就回來六成。”
旁邊有人說:“能回來一點就不錯了。”
趙石頭和周白參都在身前挂了一塊大牌子,上面一個寫着小偷,一個寫着賊。
被拉到台上站着。
周白參家裡其他人都是鹽業公司的。
糖廠雖好,在他心裡卻不能和鹽業相提并論。
一個是可有可無的補品,一個是必需品。
二三十年前,販賣私鹽還得被斬首呢。
鹽就是這樣的重要。
但他爹娘就是咬死了說沒法子把他也弄到鹽業公司去。
這回聽到風聲之後,更是早早打了電話過來說要和他斷絕關系。
周白參自知這回完了,但少吃點苦也是好的,就在台子上痛哭流涕,說自己已經知道錯了。
願意接受一切懲罰。
趙石頭一直像是被什麼攝去了神智,被底下的人扔上來的臭鞋砸了也一聲不吭。
直到王水桃不小心和他對上視線。
他突然跳了起來,即使很快被保衛科壓住,還是拼命掙紮出一隻手,指着王水桃大叫:“她是鬼!她是鬼!珠女江的鬼爬上岸了!”
又朝着所有人大吼:“你們統統都要死!”
王水桃想到自己的來曆,一時臉有些發白。
孟頌英驟然站起身,硬生生從椅子靠背上掰下一大塊木頭,塞進了趙石頭嘴裡。
厲聲呵斥:“你想把那些人招來嗎?”
現在這樣迷信的話是絕對的禁止話題,要是被外頭知道,有人在全體大會上說這些。
整個糖廠的人都要接受思想教育。
雖然工人對臭老九們沒什麼好感,但對小兵們也畏懼得很,一時間,底下議論紛紛。
王水桃緩過神,站起來上前兩步,貌似擔憂地說道:“不會是瘋了吧?我聽說真被定下是瘋子,那就可以不進監獄了,能去醫院。”
趙石頭當即眼睛發亮,猛猛點頭:“對,對,我是瘋子,我瘋了,你是鬼,你也是鬼。”
他開始胡亂指認。
被他指到的,頓時覺得晦氣極了。
錢光重重錘了一下他:“老實點,再敢裝瘋賣傻,有你好看的!”
現在,對犯人發出這樣的威脅并不算什麼。
沒誰有異議。
底下趙娟忽然大聲說了一句:“什麼人呐,偷了咱們的錢,還不想進牢裡,就裝瘋子。”
剛才被趙石頭指過的人冷笑:“我呸,什麼裝不裝的,找個小屋子,把光都遮嚴實了,關他七八十來天的,再裝,讓他成真瘋子。”
說完,又陰森地盯着台上看。
這人雖然從不宣之于口,卻是真的相信有妖魔鬼怪的,被趙石頭點了一下,總覺得身上寒津津的。
恨得不行。
看到上一秒還在演的趙石頭聽了提議,立馬安靜下來,心頭簡直像是有火在燒,沖上台就是一頓暴揍。
保衛科幾個人伸出軟綿綿的手,哎呀哎呀的,怎麼也沒攔住。
混亂中,王水桃忽然“嘬嘬”了兩聲。
很輕。
孟頌英聽見了。
回頭,忖度着她的臉色,順從地下台,和她一起走回原先的位置上。
王水桃把手攤開在自己的膝蓋上,彎彎手指。
“你的手呢,放上來,我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