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在陽光下折射出絢麗的光芒。
孟頌英想起桃子剛回家那天。
宋氏夫婦又來了。
他們能在糖廠暢通無阻是因為孫廠長知道孟頌英家的事。
孫廠長也是部隊出身,認識孟頌英的養父母,一直在照顧他。
就幫着想了一個法子。
當時他才剛當上廠長不久,手下沒什麼人,隻和同樣做過軍人的王永旺關系最好。
準備偷偷囑咐他,每次悄悄把人放進來就行。
被同樣了解情況的媳婦李元紅一票否決。
正好當時孫廠長在拉攏人,和吳東角力,她出了個主意,憑借着宋家祖上禦醫的牌子,把行醫多年的宋父介紹給了其他領導。
當然,沒說這是孟頌英的親生父母,隻說自己知道一個名醫被下放到縣城的農場來了。
不管什麼時候,好醫生總是難得的。
特别是這些領導年輕時受過不少苦,現在年紀大了,偏偏日子又過得極好,再沒有比他們更重視身體健康的。
宋父陰損得舉世罕見,但人品和醫術并不挂鈎,他本也是個千裡挑一的天才。
腦子好使會鑽營,知道要攀上糖廠的領導們,是用心開出的藥方。
果然,幾人吃了之後都覺得身子硬朗起來。
李元紅肯定是隻告訴了本來就有意倒向自家的那些人,但宋氏夫婦身份敏感。
唯獨在此事上,她是打從一開始就準備拉吳東一派下水的。
她一邊做出嚴防死守的樣子,一邊又露出蛛絲馬迹。
吳東那會兒年紀輕,還準備拿着把柄捅出去,但他身後已經退休的老廠長怎麼可能同意呢。
一來,他年老病弱,很需要一個會養身的中醫,可有真本事的哪怕在古代,也難尋。
更何況是如今,偏巧,經過其他領導的身體實驗,宋父就是這麼一個人。
二來,被宋父診治過的人有好幾個,吳東捅出去,這些人都得被牽連,他們身後不會一點勢力都沒有。
他們被罰,吳東也不必再妄想成為廠長了。
于是宋氏夫婦就這樣不清不楚的給所有的糖廠領導們當起了保健醫生。
一開始吳東還隻是随便吃點這兩人開的藥,有時忘了就忘了。
近兩年,臉上開始出現皺紋,白頭發多得已經拔不完,夜間變得少眠多夢。
廠辦的人文件草稿上的字越寫越大,敲門聲越來越重,家裡做菜放鹽也愈發多了。
一樁樁,一件件,切乎己身,吳東怎麼會感覺不出來。
他還去找過其他的醫生,可惜,不如宋父太多了。
偶爾出現的舉報宋氏夫婦的念頭早已經徹底消失了。
孟頌英将糖盒蓋好,放進抽屜。
那天他頭一次主動去找了那兩人,詢問後也隻得到他們是來幫忙看診的回答。
宋父情真意切地說道:“領導們年紀大了總是擔心自己身體不好,醫者父母心,我多來看幾次讓他們安安心。”
孟頌英眉宇間露出一絲譏诮,臉龐像是被寒冰裹着。
一旁的宋母低聲嗚咽起來:“阿英,娘也是想多來見見你,娘很想你,真的。”
宋父也跟着長歎一口氣。
孟頌英不為所動,隻是警告:“不許叫我阿英。”
這二人自從出現在他眼前時,就一直是這副有苦難言的模樣。
而後盯着宋父給出最後通牒:“一年隻許來糖廠一次。”
不等面前二人繼續演戲,他吐出了一個名字:“宋濟生。”
“咚咚”
門被推開了,一張笑臉映入眼簾。
他沒有再回想下去,怔住了,呆呆望着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