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晰并不懼黑,她小時候精力旺盛,入夜了依舊野猴子般滿花園亂竄,已經習慣在夜裡靠月色照明。她慢吞吞起身,拿起思遙投洗幹淨的抹布不情不願地擦起書架來。
到底是養尊處優慣的,裴雲晰即便十分糊弄,進度也非常慢。她感覺都過了大半夜,已擦了成千上萬個格子,回頭一看竟然才剛擦到第四個書架。
裴雲晰把抹布一扔徹底不願意動了,直接靠着書架坐到地闆上休息,迷迷糊糊竟然快睡着了。
半夢半醒間,她突然感覺身前投下一片黑影,還聽到一聲輕笑。
裴雲晰猛地睜眼,隻見一雙含笑鳳眼望着她,朱砂痣綴在眼角,她再熟悉不過。
“宋懷弋?”裴雲晰吓得一激靈,差點沒坐住滑倒在地闆上,下意識雙手向後撐了一下,掌根撞得發麻,疼得她龇牙咧嘴。
對比她的狼狽,顯得宋懷弋這不速之客風度翩翩,還頗有雅興,用飄逸面紗覆在了下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來打趣她:“在這兒都能打瞌睡,裴季蘅,你真是非同凡響。”
“你怎麼來了?你怎麼在這兒?”裴雲晰詫異得很,連問兩個相似的問題。
“小爺我聽說有人挨了重罰,要把藏書閣每個書架都擦一遍,所以特地來看看,究竟是哪個倒黴蛋。”
被宋懷弋看了笑話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裴雲晰瞪了一眼少年郎:“無聊至極。”
宋懷弋不以為然,“我當然比不上裴三娘你,貴人事多——這都亥時三刻了,怎麼才擦了這麼點?”
裴雲晰不想搭理他,扶着書架要站起來,卻一個不穩又要跌倒,宋懷弋反應極快,伸手拖住了她的手肘扶住她,裴雲晰慘白着一張臉下意識緊緊抓住了宋懷弋的大臂,額前都冒出細密的汗珠:“腿麻!我腿麻了!”
“你坐地上這麼久能不麻嗎?”宋懷弋另一隻手趕緊握拳,伸出手臂攬住裴雲晰,一使勁兒将她帶了起來。裴雲晰勉強扶着書架站穩,他就立刻收回了手,原地站定。
裴雲晰一手撐着後腰,緩了好一陣,才有精力打量起宋懷弋來:“怎麼?還想帶着面紗當毛賊啊?”
“小小毛賊未免太有失我世子的風度了,”宋懷弋挑眉,少年個子高出她一頭,雙手抱胸微微躬身,湊得稍微近了些,一字一句地說:“至少,也是個做鬼也風流的采花賊吧?”
裴雲晰見了鬼似的看着他:“你在跟我調情嗎?”
“我堂堂世子爺不至于這麼饑不擇食。”宋懷弋翻了個白眼,也不覺得被掃了面子,他環顧四周,轉移話題:“照你的進度,怕是要在這住上十天半個月。”
裴雲晰沒好氣地推開宋懷弋,撿起地上的抹布,轉過身胡亂擦着書架:“關你什麼事?”
“自然關我的事,”宋懷弋伸手輕松搶過裴雲晰的抹布,逼得裴雲晰轉回來看着他:“你不在,誰給我墊底?”
說到這個裴雲晰就跳腳:“宋懷弋,你是不是犯癔症了?分明十次有九次都是你,來給我,墊、底!”
“那也是至少有一次,是你給我墊。”宋懷弋耍無賴比裴雲晰更加信手拈來:“這樣吧,咱們做個交易,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勉為其難,幫你幹活。”
裴雲晰正在氣頭上,立刻回絕:“我不要。”
“你都沒聽是什麼條件呢。”
“那也不要。”
宋懷弋這才有些急了,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裴雲晰:“你真是比驢還倔,難怪你二哥總是訓你。”
“那又如何?我沒時間跟你廢話,快把抹布還我。”
“我不給。”
“你快給我!”
兩個人鬥嘴了好一會兒,宋懷弋将抹布舉的高高的,得意地逗她:“你拿呀,我看你能不能拿的到。”
這個宋懷弋光長個子不長腦子,裴雲晰伸手怎麼夠都夠不到,氣急敗壞竟蓄力一跳,不小心把宋懷弋的面紗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