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留堂後,裴雲晰很是老實了一段時間,至少夫子講課時人乖乖坐在席位上,沒有開小差、也沒有幹别的事情。
宋懷弋隔着一個空位偷偷瞟着裴雲晰,她正托着腮、盯着攤開的書本——若不是他足夠了解這個人,真要以為裴雲晰在認真苦學呢。
閑不住的宋世子将手邊的空白信箋一揉,趁夫子轉身不注意時準确砸在了裴雲晰頭上。
裴雲晰正發呆呢,突然被打斷,她都不用懷疑是誰做的,立刻扭過頭去皺着眉看宋懷弋,張嘴無聲地說:“幹嘛?”
她覺得最近宋懷弋真像得了瘋病,沒回答她,隻是搖搖頭,似是憋着笑一般又去看自己的書了。
休憩時裴雲晰又和兩個小姐妹到金魚池,但這次有個不速之客。
吳初樾一向不喜歡宋懷弋,這是世子爺仗着自己高門顯貴,最是嚣張跋扈、沒有禮數。她比裴家姐妹年長一些,于是站出來擋在她們身前,對着坐在池邊的宋懷弋說:“世子,郎君們都在風竹林歇息飲茶,這後花園是姑娘們玩耍的地方,男女有别,還請世子移步,若強行一處,恐會損我兩位妹妹清譽。”
宋懷弋慵懶地擡眼,壓根沒往吳初樾身上看,倒是越過她對裴雲晰招招手:“裴季蘅,你過來。”
裴雲晰生怕這最近不太正常的世子爺将那晚他去了藏書閣的事說漏嘴,裝作沒聽見,拉着吳初樾就轉身,推了推身後跟着的裴雲暄:“這池子金魚看了這麼久都膩味了,今日我們不如換個地方轉轉。”
“站住。”
宋懷弋面露不快,站起來叫住三人,吳初樾依舊皺着眉看他,絲毫不怵這蠻橫霸道慣了的世子,倒是往日裡最膽大的裴雲晰此刻像老鼠見了貓,急着就要走。
“再過幾日恩科開考,學塾放假十日,”宋懷弋拿裴雲晰沒辦法,怕她真跑了,“恰好宮裡要在西郊草場設獵宴圍場,遍邀京城高門同樂。”
裴雲暄聞言看向裴雲晰,略顯驚訝,她三姐姐臉上倒沒什麼其他神色,隻背着身聽宋懷弋接着說:“我想裴家、吳家也會是受邀之列的。”
“世子貴人多忘事,”裴雲暄故意無視三姐姐警告的眼神,佯裝天真地說:“我家二哥哥今年要入闱參考,考完了也疲憊的很,恐怕就要辜負宮裡美意了——二哥哥不去,我們這些做妹妹的自然也不會去。”
宋懷弋像是被裴雲暄這句話點通了,“若是裴二郎允了要去,你們就會去了?”
裴雲晰忍不住:“我們家兄妹幾個都不擅騎射,就不去獻醜了。”
宋懷弋下意識上前一步,卻被吳初樾警告的眼神攔住,隻得站在原地:“那圍場上遊樂消遣多的是,放鸢競風、投壺馬球,又不是隻有騎射。”
即便是吳初樾也覺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來,她扭頭看看裴雲晰,她這個好姐妹雖然背對着她看不見表情,但耳根微紅,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
吳初樾茅塞頓開,眼睛一轉想了一個周旋之法,語氣也溫和了下來,耐心解釋:“世子,我們自然知道皇家獵宴豪華有趣。但現在一無宮中邀帖、二無兄長首肯,做姑娘的怎麼可能草率應下?”
宋懷弋說:“那若有邀帖、你家二哥哥也肯去,你們就都會去,是嗎?”
裴雲暄搶着說:“不錯。這等風雅趣事,怎麼會有不想去的道理呢?”
“好,我知道了。”
隻等着宋懷弋旋身走遠了,裴雲晰才略帶埋怨的敲了下妹妹的額頭:“你說這些話幹什麼?你想去就自己去,幹嘛拉上我?”
裴雲暄一點也不惱,反而笑嘻嘻地說:“我若不應下來,還不知道這宋世子何時才肯走呢。左右二哥哥更沒那麼容易答應他,今日我們何必與他争執?”
吳初樾認可地點頭:“淑若說的對,什麼獵宴圍場,這都還是沒影子的事兒,要是讓别人瞧見宋世子在這兒,傳出些閑話來,才是得不償失。”
看着裴雲晰有些心虛的模樣,吳初樾與裴雲暄對視一眼,裴雲暄便開口問:“三姐姐,你說世子為何非要我們去?”
“不知道,他這個人近來古怪的很。”裴雲晰一甩袖子,走到她平日慣坐的位置坐下,抓起石子兒向池子裡扔,将魚兒都吓跑了。
吳初樾忍不住笑意,看似與裴雲暄打趣,實則話裡話外都在點她:“宋世子雖然文道不通,但論武功騎射,那可是京城獨一份兒的。”
裴雲暄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世子是想在獵宴上耍耍威風,省的他次次考校給三姐姐墊底,不露一手,還真要讓旁人小瞧了他去。”
“獵宴咱們又不是沒去過,”裴雲晰說:“一群人傻乎乎地騎着馬在圍場裡追兔子,不知道有什麼威風的。”
“你沒聽他方才說的,今年設在西郊草場,那兒據說還有狼呢!”吳初樾慢慢地念一句詩:“《詩經》中有“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的詩句,就是不知道這宋世子獵來的小鹿,要送給誰呢?”
“還能有誰,顧五娘呗。”
裴雲暄一頭霧水:“有顧五娘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