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暄左等右等,約莫一炷香後,才等到裴雲晰。
刃影見裴雲晰回來,有些高興地行了禮便離開了。
裴雲暄狐疑地打量着裴雲晰,隻見她臉上泛着兩團桃粉色,進了亭子就顧不得儀态禮節,拿起裴雲暄的茶盞就灌,喝了一盞還不夠,又去給自己斟茶。
“哎!”裴雲暄摁住她的手,盯着她臉上瞧:“宋世子找你過去做什麼?你們倆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裴雲晰躲開她,自顧自倒茶喝:“就是給他送生辰賀禮。”
裴雲暄驚訝:“咱們的賀禮不是一來就放到門房去了嗎?你還單獨給他準備了一份?”
“别提了,”裴雲晰像是渴狠了,猛灌了一盞茶水還差點嗆着,直擺手:“宋世子不知道抽的什麼風,非要我給他單獨送一份——要不是因為初樾那事兒,我才不答應。”
裴雲暄先想起了庫房裡落灰的那把華貴的團扇,又盤算了一下她三姐姐的财力,“就你那點月錢,你能送他什麼?他這人也真奇怪,一個世子爺還來敲你這個窮鬼的竹杠。”
裴雲晰瞪她一眼,又喝了幾口茶總算順了氣。
“所以呢?”裴雲暄看她不說話有些着急,好奇地問她:“你到底送了他什麼?他說沒說什麼話?”
看裴雲暄那個猴急的樣子,裴雲晰存了心思逗她:“想知道?”
“嗯嗯!”
“那我偏不告訴你!”
“裴季蘅!”
裴雲晰笑着拎着裙子跑了,裴雲暄在後面追她。兩個姑娘像兩隻無憂無慮的蝴蝶,輕盈地穿梭在鳥語花香的園林。
傍晚時分,皇後的儀仗駕臨。
裴家兩位姑娘和其他未出閣的小姐一起跟在人群後,行跪拜大禮。
裴雲晰悄悄擡起一點頭,她看見前邊肅國公領着宋懷弋跪安,太子跟在皇後身側。
隔着儀仗,她隻能隐約瞧見皇後耀眼奪目的珠翠和華貴的鳳袍。
她想起自己偷偷壓在發髻下、隻露出流蘇的那朵珠花,覺得臉熱。
皇後親切地扶起肅國公,又讓宋懷弋站到她跟前,姑侄倆親近極了。
入席後絲竹歌舞不斷,曲水流觞的席面典雅又奢侈。她和裴雲暄坐在年輕姑娘們的這一片,不少同窗笑着和她們打招呼,氣氛和諧又輕松。
“娘娘,”隔着一處戲台的尊席上,皇後的貼身女官站在她身後,躬身在她耳邊輕聲道:“那邊穿淺藍色、梳着雙環髻的就是裴三姑娘。”
皇後不動聲色,隻輕輕瞥了一眼。
“倒是很靈動可愛,”皇後想起自己侄兒嘴硬的模樣,慈愛地微笑:“也難怪弋兒喜歡。”
直到宴會結束,裴雲晰上了馬車,裴雲暄還是不死心地纏着她,坐在她身邊扯她袖子問:“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到底你送了他什麼?”
“四妹妹,姐姐我就喜歡看你這樣抓心撓肺的樣子。”
裴雲暄被逼急了跳腳:“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去和二哥說!”
“有這個膽子你就去,你看我以後還會不會理你。”
裴雲暄氣極,一把甩開裴雲晰,坐的離她遠遠的生着悶氣。
裴雲晰逗夠了,漫不經心地掀開側窗簾子,看着京城繁華夜景,悠悠道:“我給他在咱們定陵老家的雲鶴寺供了一盞燈。”
“供燈?”裴雲暄立刻扭頭看她:“你又不知道他的八字,怎麼給他供?”
“知道生辰就行了吧?”裴雲晰思索着:“我告訴主持他生辰在八月十六,是京城人士。因為不是親屬,我也隻寫了他的字,并沒有袒露他的名。”
“那這燈還有用嗎?”
“有用沒用的,”裴雲晰像是想起來什麼,輕輕地說:“心意到了就行。”
裴雲暄隻好作罷。
中秋一過,天氣漸涼。
學塾裡的日子一如往昔。裴雲晰發現,不知是不是因着有趙彥秋夾在她和宋懷弋中間,那日他們二人争執之後,宋懷弋便很少再在學塾裡找她說話。
隻是時常散學時見刃影和夢遼在她馬車前說話,遠遠看見她出來,塞給夢遼一個小包袱轉身就走。
包袱裡大多數時候是各類點心,有時是一些京城時興的小玩意兒,偶爾是幾支别緻的像生花。
裴雲晰回家後悠閑地把點心吃掉,其他東西都收進了她床頭的匣子裡。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到了九九重陽,學塾休假三日。
院子裡的菊花開放,清新宜人。裴雲晰早起在祖母房裡用過早飯,回到自己院子裡又坐在了秋千上。
她正盤算着今日要吃什麼點心,隻見她四妹妹已經梳妝好,換了一身杏色襦裙,環着橘紅的披帛跨進院門,見她還穿着居家的常服,疑惑地問:“你怎麼還不換衣裳?”
“我在自己院子裡玩兒,換衣裳做什麼?”裴雲晰不解。
裴雲暄無奈地說:“今日二哥哥在家設宴招待昔日同窗,你忘啦?”
裴雲晰一下子刹住秋千,驚訝:“是今日?不是明日嗎?”
裴雲暄懶得理她,隻丢下一句“快些換衣裳”便拎着裙子走了。
恰好思遙外出采買回來,她看見裴雲晰還坐在秋千上,着急地直催她:“三姑娘您怎麼還在貪玩?快快梳洗,前廳二哥兒的客人都已經到了!”
裴雲晰被思遙壓着快速地換了衣裳,因為時間來不及,隻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裴雲晰看着銅鏡裡自己頭上光秃秃的,想起了匣子中宋懷弋送的像生花。
“三姑娘,這像生花真好看,”夢遼傻乎乎地笑,給她在發髻上簪了一朵紫玉蘭:“配您這身淡紫色的裙子正合适,真好看。”
“姑娘,梳妝好了便快快動身吧!前廳已經上茶了呀!”思遙在屋外催促,裴雲晰趕快放下手裡的桃花簪,把匣子合上,着急忙慌地出門。
裴雲晰一路小跑,終于到了前廳。她站定後整理了一下裙擺,長舒一口氣,換上了虛僞又刻意的“待客笑容”,優雅地繞過屏風到了廳上,先行一禮:“二哥哥,我來遲了。”
“這是我三妹妹,”首席上坐着的裴雲曜伸手介紹,緊跟着皺眉訓了她一句:“怎麼總是如此散漫?成何體統。”
一個面生的女郎替她解圍,笑着說:“仲英兄莫怪罪,這個年紀的小女郎正是天真爛漫,我那幾個妹妹在家更是無拘無束,倒也不失可愛。”
趁着幾個學子說話,裴雲晰趕緊落座,她坐在裴雲暄上首,剛一坐下擡眼一瞧,發現趙彥秋坐在她正對面,正含笑看着她:“裴三姑娘妝安。”
裴雲晰尴尬地笑了笑,拱手回禮。
今日來的都是和裴雲曜年齡相仿的學子,稍大她們幾歲,因此在學塾中和裴家兩個姑娘并不相熟。
他們聊着恩科、考試和如今朝堂上一些轶事,裴雲晰聽着覺得無聊,她坐下就開始發呆,像極了在課上走神的樣子。
“裴三娘,”方才替她說話的女郎忽然叫她:“你和我堂妹交好。今日我來前,她特地找我,說她今天在宮裡當班所以不能和我同來你府上,讓我向你告罪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