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思遙姐姐變成狀元郎娘子，姑娘您不眼熱？”夢遼調侃。

“我眼熱什麼，待到那日我巴結她還來不及呢！必定好好求着她，非要她幫我安排個又輕松、又舒服的蔭官才好！”裴雲晰哈哈大笑。

終于等到了一天，裴雲晰還在賴床不肯起，夢遼興沖沖進門來，“姑娘姑娘，快起來看看！下雪啦！”

裴雲晰一開始還有些迷茫，神智漸漸回籠，她立刻掀開被子起床。

“穿鞋穿鞋！别凍着了！”夢遼急着給她披上鬥篷，裴雲晰顧不了那麼多，沖到窗戶邊推開。

院中白茫茫一片，幾個小女使穿了厚厚的棉衣在掃雪。春日裡大哥給她紮的紅色秋千上也覆着薄薄一層，此刻雪花正輕飄飄從空中降落，院牆檐上的積雪連着天，是融融的白。

哪怕今日比前些日子都冷上許多，裴雲晰穿上了厚厚的大氅，白狐毛輕輕搔動她的臉頰，她還是很高興。

許是雪天路滑，裴雲晰到學塾時，亭中竟然還沒有學子。她有一瞬間都懷疑昨日是不是自己打瞌睡、漏聽了夫子的話，難道今日就已經休假、不用上學了嗎？

她站在亭前猶猶豫豫，忽然聽見身後有人踏雪而來，腳踩在雪地裡，發出“咯吱”聲。

裴雲晰回頭。

趙彥秋披着一件天青色的鬥篷站在那兒，撐着一把油紙傘正看着她。

在白茫茫天地間，青色的發帶被微風帶起，溫潤公子執傘立在雪中，天青色的錦緞上織着青竹紋樣，偶有雪花落在白色的毛滾邊上，眨眼就消失不見。

趙彥秋拎着筆墨匣子的手微微收緊。

裴雲晰看着趙彥秋向她走來。

一步、兩步，直直走到她面前來。

二人之間距離不過咫尺，她看見趙彥秋輕輕将傘傾斜，遮在了她頭上。

初雪中柔和的日光被黃色油紙傘蒙住，她似乎都能聞見趙彥秋身上淡淡的檀木熏香。

裴雲晰眨眨眼，方才落在睫毛上的零星雪花在呵氣氤氲中凝成了小水滴。

“天這樣冷，”趙彥秋感覺到自己撐傘的手和說話的聲音都在輕顫，他微笑着，柔聲說：“三姑娘怎麼不撐傘？”

“啊，”裴雲晰似是大夢初醒，一時有些羞澀，卻忘了要退開：“我忘記了。”

不知道是不是夢遼把手爐燒得太旺，裴雲晰覺得臉上都熱熱的。

趙彥秋将傘遞給她：“那這把傘給你。”

裴雲晰下意識接過，交接間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趙彥秋的。

她發現在這樣冷的天氣，趙彥秋打傘的手卻沒那麼冰涼。

或許這個年紀的郎君，都是這樣健壯耐寒吧！

裴雲晰想着，不自覺将傘靠向了自己。

結果趙彥秋身子也微微向前傾。

她都能看見趙彥秋眼底雪地的反光，和他鬓角細密的汗珠。

“趙大哥，你很熱嗎？”裴雲晰好奇地問。

趙彥秋像是被這一句話驚醒，立刻抽身站直，連着向後退了兩步。反應過來方才的失禮，趙彥秋簡直羞愧難當，一向持重守禮的公子紅了雙頰，半晌都說不出話。

“顧五娘！你在這兒站着幹嘛呢？怎麼不進去呀？”

二人之間的尴尬沉默被院外一個女郎的聲音打斷。趙彥秋有些倉皇地從裴雲晰身邊走過，徑直步入亭中。裴雲晰一時間有些無措，卻也在其他學子進院子前收拾好表情，狀若無事地收傘入座。

散學時，裴雲晰搶先一步收拾好東西離座。她把趙彥秋的傘裝作不經意地放在他們二人之間的過道上，跑到裴雲暄身邊：“快走快走！終于放假了！今晚我要去你院裡睡。”

裴雲暄對咋咋呼呼的裴雲晰倒是沒感覺出異常：“行啊，那你記得把上次借我的畫本子還給我。”

“姐姐我還能少你一本畫本子嗎？真是小氣鬼。”

她和裴雲暄擠在一把傘下，歡快地出了院子。

趙彥秋的目光不自覺地追随她的背影，直到在拐角消失，才落回到躺在走道的那把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