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辭,這裡疼嗎?”
宋懷弋凝望着裴雲晰。他傾心愛戀的人,此刻躺在他身下,委屈、心痛、難耐集于一身。他勾起嘴角,手指停了動作,另一隻手抓着裴雲晰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覆在他右胸:“那兒不疼——這裡疼。”
宋懷弋有一顆右位心,這罕見的構造在戰場上救了他一命。
裴雲晰感受到胸肌下強而有力的心跳。
“季蘅,每每想到你,我的心都很疼。”
他輕輕舔舐愛人的淚珠,在她耳邊輕聲道:“季蘅,我不會。”
“你來教我怎麼做,好嗎?”
……
夢遼站在院門口,遠遠看着緊閉的房門。
她想起來那日,裴雲晰在生死邊緣盤桓,口中下意識呼喚的,是宋世子。
唯餘一聲歎息。
刃影和她像兩個門神似的隔着院門站着。這人慣來端着副笑顔,開解她:“咱們這些做仆下的,隻要主子高興,别的不歸我們管、也不用我們管。”
“你說的輕巧,”夢遼煩他得很,蹙眉道:“你怎知道我主子是否真的高興。”
刃影頗有不服,“昔年你家姑娘如何同世子定情,你都忘了?他們是兩情相悅,被迫分離。如今終于能重修舊好,為何不高興?”
夢遼壓着聲音,瞪了一眼他:“你懂什麼?”
“我知道你在憂心什麼,”刃影輕蔑地說:“你明日就知道了。”
他輕聲道:“世子收拾一個小小員外郎,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你!”夢遼驚愕,“這到底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刃影似在思考,轉而一笑:“官家、太子、皇後——是不是王法?”
說罷他轉身離去,圖留夢遼站在原地。她緊張得手都在顫抖,呼吸變得急促。
她如鲠在喉,不知要把這句話說給誰聽。
入夜時分,裴雲晰終于出了房門。
夢遼聽見動靜立刻回頭,隻見她家姑娘披散着烏黑長發,站在廊下沖她招手:“夢遼,你過來。”
夢遼小跑着過去,走到門口才發現宋世子也散着發,靠在門上冷眼瞧着她。
她被宋懷弋盯得心裡發毛,轉而看着裴雲晰:“姑娘,有何事?”
裴雲晰遞給她一個信箋。
夢遼幾乎要暈過去,她顫顫巍巍接過。宋懷弋看見她這幅戰戰兢兢的模樣,嗤笑一聲,伸手摟過裴雲晰的腰,陰陽怪氣地說:“别抖了,不是休書。”
裴雲晰蹙眉斜他一眼,宋懷弋冷哼,收回了手揣在胸前,撇過頭不看她們。
“你把這封信交給——”裴雲晰猶豫片刻,歎息一聲:“交給二哥哥。”
“姑娘,你……”
裴雲晰安撫:“你若是怕他,就交給門房。就說我染了風寒,怕過病氣給祖母,這些日子就宿在楓園裡。”
“那三姑爺怎麼辦?”
夢遼感受到世子突然飛過來的銳利眼刀,但她顧不了那麼多,即便腿已經微軟,還是梗着脖子問她家姑娘。
“他……”裴雲晰臉上的憂愁一閃而過,刻意回避道:“若是他過問,你就說若是實在放心不下,就讓他來楓園看我。”
夢遼大驚:“讓三姑爺來這兒?”
“嗯,”裴雲晰不願再多說,轉身看見宋懷弋驚愕的神情,她移開了視線,即便心中沒底,但還是強撐着:“他若執意前來,你不必阻攔。”
“……是。”
夢遼領命離開,裴雲晰轉身回屋,邁過門檻從宋懷弋身邊繞過,被人拽住了手腕:“你讓他來要說什麼?”
她不願面對宋懷弋克制着雀躍和期冀的眼神,隻能側過臉去:“他不會來。”
宋懷弋不肯放過,追問:“如果他來呢?”
“我知道他的性子,”裴雲晰說:“沒有如果——他不會來的。”
宋懷弋看見裴雲晰對趙彥秋的那種熟撚和不經意間的親近,内心嫉妒的藤蔓裹挾了他。
“是,那是你的夫婿——你自然是最懂他的。”
裴雲晰自然聽出他話裡的怨氣,有些無奈。她牽過宋懷弋握她的手,帶着些撒嬌的意味,“我最懂的不是他,是你。”
宋懷弋很吃裴雲晰撒嬌這一套,神色有些松動,卻還是不肯放過。
他扯着裴雲晰入懷,似是警告、又似試探:“他若真的敢來,那我殺了他,你不要心疼。”
“延辭,”裴雲晰皺眉看他:“何出此言?為何要這般打打殺殺的?”
宋懷弋挑眉:“若我是個優柔寡斷、殺人還要思量的人,可就沒命站在這,更不能同你做那檔子事兒了。”
“……下次别再這麼說,”裴雲晰又别過臉去:“我聽着害怕。”
“所以若是趙彥秋真的死了,你還是會心疼對吧?”
裴雲晰驚愕地轉頭,宋懷弋冷眼與她相對,再次問:“對嗎?”
她被宋懷弋激得有些戰栗,強忍着怒意:“他本就是因為官家賜婚才不得不與我成親。如今我與你……我與你在一處,他何其無辜?”
“無辜?”
宋懷弋眸色晦暗:“奉旨成婚無辜,那與你生下女兒,也是無辜?”
“……無謂争執,”裴雲晰啞然:“延辭,不要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