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遠發并不惱怒,隻是睜着一雙精明的小眼睛,說道:“方才,你明明窺見了破綻,為什麼不敢出手?藍閣主難道沒教過你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麼?”
虞青蝶愣了一下,師父确實不教她這些,隻教她行招間賣弄風姿的時機。不過,就算師父不教,這類經典的口訣她自小就在武學典籍中學過,隻是剛才心中膽怯,這才沒能出手。
“晚輩有自知之明罷了。”她說。
“能自知自然是好,”易遠發說,“但若縛手縛腳,如何才能知道自己的能耐呀?世侄,你以為自知,其實甚不自知。”
易遠發說到這裡,忽然又如前番般欺身過來,來拿虞青蝶肩膀,虞青蝶如前番般避過。易遠發身材颀長,虞青蝶相較而言便纖小得多,立刻尋住他中路破綻。
這一次,虞青蝶出掌去擊。易遠發早知她這次會擊來,手臂下壓來拿。虞青蝶自也早知他會猜到,立刻變換招式從他腋下鑽過,拿他後心。易遠發贊聲“好!”,微微側身,一條臂膀又如蟒蛇般反手掏過來,順勢就要回身。虞青蝶不想與他正面相抗,憑借輕靈的身法,追着他後心跑。誰知易遠發突然停住回轉,掏過來的手臂就如一條張着大嘴的巨蟒一般恰等着虞青蝶。
虞青蝶不防,生生撞了上去,被易遠發捉在手中,提将過來。他畢竟不想傷虞青蝶,隻是将她提到面前,就放了手。
“這叫反其道而行之,殺人個措手不及。”易遠發露了一手,就得意地說教起來,“招數套路,使人本能、快速地反應對手的來招,這要靠勤練,達到心未動身先動的效果;但過分依賴套路,又容易被人覺察規律,窺中破綻,因而還要靈活變通,這就靠動腦了。習武的人有一個分水嶺,多數就分在這個‘變’字上。”
虞青蝶安靜地聽着。
易遠發滿意地接着說:“習武,劍也好,刀也好,拳腳也好,套數是基礎,這也是各門派的根本,各種劍法、刀法,天花亂墜多了去了,所謂上乘劍法,說白了,就是套路設計精妙,你武林子弟自然明白。而在套路之餘,還有三個要素,是習武之人繞不過的三座大山。一個就是‘變’,其外還有‘快’和‘力’。頂尖的高手必然三者兼備,但又多數會偏重其一,比如司城家,他最強在一個‘快’字,宣家在一個‘力’字,我易家就在這‘變’字上了。——世侄,你身法輕靈,冰雪聰明,倒是很有我易家的‘變’訣風範。”
虞青蝶陷入沉思。她這些日子研讀劍譜,有許多懵懂之處,易遠發這番話倒解開她不少疑惑。她心裡不禁感歎,易家身為武林世家,果然見解深刻,三言兩語就将武學闡述了個明白,教出的小輩不愧稱一聲名門之後。
但是,想想自家的劍譜,她又覺得易遠發這“快、力、變”三訣并不能完全闡明疊氏劍譜。這三者之外似乎還有别的東西,但到底是什麼東西,她又實在參不透。
她隻能看出,這劍譜确實精妙,但還不至于能到睥睨武林的地步。
難道,她想,是我到底沒能承繼疊家血脈嗎?
可惜不能将劍譜拿出來與師父一同研讀探讨。——當年她滿門遭屠,不正是因為這劍譜嗎?
“可惜呀,”易遠發這時又說,“我近水樓台卻沒能先得月,當年若是我收養了世侄,世侄此時的造詣必能及得上司城聖山那個好牛氣的兒子。”
虞青蝶看看他兩條過膝手臂,心想我可不想把手練得這麼長。
“此時要世侄改投别派怕是不成了,”易遠發接着說,“但還有一個辦法,能讓世侄入我門來。”
虞青蝶有些發愣地望向笑眯眯的易遠發,易玄山莊畢竟武林名門,她身背家仇血恨,不可能不心動。
“我那兩個兒子,世侄有看中哪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