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歧風一愣。

說錯話了麼？他想，讓師姐妹代死，果然也不是正常人會做的事情。

現在不是和夏林兒鬧别扭的時候，司城歧風收回了話：“我一向亂七八糟胡言亂語，若說得不對，林兒姑娘就當我沒說過罷。”

夏林兒聽司城歧風這軟和的語氣，也已不忍心與他翻臉，說道：“我二師姐不愛出門，平日深居簡出的，真跟九天的仙子似的，我總覺得她哪天當真會騰雲飛升，消失不見。”

想着虞青蝶不再現身就沒事了嗎？司城歧風搖了搖頭，虞青蝶若平白消失不見，司城聖山勢必會掘地三尺地追查，頃刻間就會查到夏林兒身上。“蝶劍仙子可不能飛升，”他說，“蝶劍仙子若突然消失不見，虞陽城一衆子弟，不得把這清靈閣翻過來？”

夏林兒歎一口氣，說得也是，想要憑空消失，談何容易。

司城歧風望着夏林兒單薄的身子，一想到這身子随時都會變成一具死屍，他心裡幾乎慌了神。他見過太多死人，知道想要一個活蹦亂跳的人眨眼變成一具死屍能有多麼容易。

不如帶着夏林兒逃走。百味蠱三天之後才會發作，新種的七弦蠱每天都會發作四個時辰，雖然每天發作的時間不定，讓他總處在一種蠱毒随時都會發作的恐懼中，但好在，七弦蠱不會讓他完全喪失行動力。三天時間，或許夠他帶着夏林兒殺出去，逃到司城聖山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

之後一死便是，他絕對不要回到司城聖山身邊受活罪。

然而，這麼多年的隐忍就此白費嗎？一旦叛逃就是放棄，就是死。這肯定也不是正常人會幹的事情。

“司城二少，”夏林兒打斷了他的思緒，“我想向你請教一個問題。”

“你說。”

“我常聽人說，任何人，就算再強大的人，也會有弱點。你覺得是這樣嗎？”

弱點？司城歧風陷入懊惱，夏林兒這小女子還妄想跟司城聖山鬥嗎？司城聖山老謀深算，人性泯滅，連親生兒子都能拿作殺人工具，這種魔鬼會有什麼弱點？

司城歧風一擡眼，忽對上了夏林兒冷靜的眼眸，生死關頭，夏林兒反比他鎮定許多。

夏林兒的眼睛似乎有什麼魔力，司城歧風也漸漸鎮定。他認真思考起來。雖然司城聖山是魔鬼，但魔鬼也該有魔鬼的弱點。

他想起那個荒墳底下的藥蘆。“林兒姑娘，”他問，“你相信長生不老嗎？”

夏林兒搖了搖頭：“生老病死，古往今來誰逃過了？我自然不相信什麼長生不老。”

“如果有人相信，還試圖制出生長不老藥，你覺得是弱點嗎？”

夏林兒想了想，不管怎樣，算是一個破口。

這時，司城歧風突然雙眉一蹙，彎下了身子，額頭上的冷汗也一下子冒了出來。

夏林兒一驚，扶住他問：“你怎麼了？”

“沒，沒事。”司城歧風重新直起了腰，但聲音仍然變得低啞，“我要走了。林兒姑娘，你答應我一件事情，不要再蒙眼了。我恨不能睡覺都睜一隻眼，你倒好，還用布把眼睛蒙起來。”

“你放心。”夏林兒說，“你嫌我靠不住，但現在到了這地步，你也隻能選擇相信我了。”

司城歧風望着她，思慮再三，湊近她說：“把你的面具給我，但不要隻給面具，也不要露出來，你懂嗎？”

夏林兒面露疑惑。司城歧風滿眼殷切：“求你了。”

夏林兒回到屋裡，取了虞青蝶的蝴蝶面具，看桌上有盤糕點，就拿手帕将面具和糕點一起包了。她走出門，隻見司城歧風背靠樹站着，微合雙眼，眉頭深鎖，又是昨日那副痛苦模樣。

她把包着的東西遞到司城歧風面前，說：“這糕點很好，你拿些回去吃。”

司城歧風伸手來接，夏林兒卻不松手，問：“你到底怎麼了？”

司城歧風牽動抽搐的嘴角，勾出一個笑來：“沒事，家常便飯，不算什麼。林兒姑娘顧好自己就好。”說着拿了東西，翻出了院牆。

司城歧風拿着夏林兒給的東西，跌跌撞撞來到春來院。他誰也不去理，徑自到了專屬的包房，往床上一躺，接下去又是四個時辰的煎熬。長此以往，人怕是得發瘋。

懷雙雙很快走了進來，按司城歧風的習慣關上門，開了窗。“二少爺這是怎麼了？”她問，“這種天滿頭大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