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也找人打探了你的出身。不止是你，整個虞陽城、天嶺城，還有附近城鎮年紀相仿的姑娘，我都曾命人打探。其實，我早就已經注意到虞青蝶，隻是前幾年我怕你年紀太小沉不住氣，不敢來試探。後來，我又看到夏林兒，發現夏林兒的五官和當年的小女孩很像，才會察覺虞青蝶和夏林兒其實是同一個人，這才給你塞了那七個字，而你的反應告訴我沒有猜錯。”

“所以，”夏林兒糾正了這個登徒子，“之前你打探的姑娘并不止年紀相仿這一個條件——還有容貌姣好。”

司城歧風的臉上露出一絲被揭穿的窘迫。他确實更留意美女，因為夏林兒的娘親樣貌實在好看，他自然而然認為其女兒長大後也是個美人，所以之前都不曾注意到相貌平平又從不在公開場合嶄露頭角的夏林兒。

但司城歧風絕對不敢提夏林兒的家人。——他隻盼着今生今世可以永遠不提起夏林兒的家人，他不敢想夏林兒若知曉了那個雪夜發生的全部真相之後會怎樣。

好在，此時的夏林兒非常寬容，看司城歧風面露慚怍，便揭過了這個話題，又問：“你給我的上半部劍譜，你是從七歲一直記到現在？”

司城歧風搖了搖頭：“我真正接觸這半部劍譜是在十三歲那年。司城聖山本以為，憑我的天資，就算沒有疊氏血脈也能練成。為了讓我參出疊氏劍譜的奧秘，你不知道他是怎樣逼我，但終究徒勞無功。就是那個時候，我想到了你，想要把你找出來，一同對抗司城聖山。”

“所以，這幾年你到處找姑娘取樂，其實是為了方便日後與我接頭？”夏林兒又問。

司城歧風這時有些得意忘形了，以至于沒有順着夏林兒的話頭承認，反而回了一個狡黠的神色。

夏林兒皺起了眉頭：真是把這登徒子想得太清高了。

“不是？”她擡手在司城歧風額頭彈了一指。

“啊……”司城歧風哀歎着捂住了額頭，“林兒姑娘也太狠的心了吧，這時候還要打我？”

夏林兒歎一口氣，又湊上去替他輕輕地吹。

司城歧風安靜下來，靜靜地望着夏林兒，擡了擡他汗涔涔的臉。但當夏林兒迎住他的目光時，他又停住不動。他将視線轉到了外面。

“你看天上，”他說，“今夜有好多星星。”

夏林兒看看外面，果然滿天繁星，一閃一閃，那麼靜谧，卻又那麼喧嚣，就像她此時的心。

司城歧風忽然擡起身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她半邊臉立刻濡濕一片，沾滿了司城歧風的汗水。

夏林兒轉過臉來驚訝地望着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司城歧風搶先說起話來：“易玄山莊真是個好地方，每次過來都能和林兒姑娘這樣單獨待一會兒。但可惜，我們得走了。”

“現在？”夏林兒竟不想走。

“我在易玄山莊留了點東西，倘若等到他們發現，搜查起來，就走不了了。”那東西是指夜淺的屍體，莊裡若又像上次那般大肆搜查，那就難以脫身了。——下過雨的山間全是水霧，放火都難。

“但你現在這樣……”夏林兒有些不安更有些不舍。

“不妨事，我動得了。”司城歧風說，“待會兒我們分兩路，我走西面，你走東面，我會故意被崗哨發現，警報會響起，火盆會燃起來，司城聖山的人也會被我吸引注意。你再從東面背光處越出去。你什麼也不要管，就到城裡去偷匹馬。——你會偷東西嗎？你要找個大戶，這種人家後院才會有馬廄。然後，你連夜回虞陽。清靈閣外司城聖山的人或許已經全部撤走，或許還留着一兩個。你入城前就要棄掉馬，找個隐蔽的位置潛回清靈閣。然後告訴藍閣主，從此虞青蝶再也不會現身。——除了藍閣主和雲姑娘，還有誰知道你的身份？”

夏林兒搖了搖頭：“再沒有了。”

“那就方便多了。你以後就踏踏實實練你的劍，做你的夏林兒，不要輕舉妄動。司城聖山能成為武林之主絕不是靠運氣，你我必須步步為營。”司城歧風脫下黑色的外衫，罩在夏林兒身上，蓋住她一身淺色的衣裙。

“你這樣做太冒險了，”夏林兒萬分擔憂，“壁壘上全是弩箭，你若在他們視野裡現身……”

“沒事，”司城歧風一臉胸有成竹，“那東西奈何不了我。”

“但你現在蠱毒發作，我們應該等到你好一些……”

“不能等了，”司城歧風說，“不止是你，我也不能在這裡久留，倘若被困住就麻煩了。你放心，司城聖山的人也會全力護我，我若死了，他們可比死還慘。”

兩人計較已定，從崖壁攀爬上去，然後依司城歧風所說分兩路行動。壁壘的警報響了起來，火盆一盞盞燃起，朝西方映照過去。夏林兒尋個暗處的角落，攀上了壁壘。弩箭的破風聲緊接着響起，夏林兒攀到高處，往弩箭攢射的方向張望，但沒能看到司城歧風的身影。

她不敢停留，越過壁壘，飛快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