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高照,寒風凜冽。
司城業成正操練司城劍宗的子弟,就見钊天秦被一衆師弟簇擁着,趾高氣揚地走進院門來。
“大師兄,”钊天秦喜氣洋洋地朝司城業成走來,“我回來了。”
司城業成颔首:“師弟辛苦了,浔山那夥山賊怎樣?”
“雖然是群烏合之衆,”钊天秦的臉上難掩得意,“倒也有幾個能打的好手,大師兄不在确實吃力,所幸都一一收拾了,沒教跑了一個。”
“痛快。”司城業成贊了一聲。
“大師兄,那我去向師父禀報了。”
“好。”
看着钊天秦志得意滿的背影,司城業成有些疑惑:父親最近似乎對二師弟特别照拂。
“二師弟,”他又一聲叫住钊天秦,“你離開的這些天,清靈閣的慕姑娘來找過你。”
慕姑娘?钊天秦想,莫非是師父要找的東西有眉目了?若再替師父辦成這件事,師父必定會更看重我。
“多謝大師兄告知。”他克制地微笑着說。随後,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嘁,”司城聖山的三弟子羅一挺這時嗤聲說道,“瞧他自以為多神氣,還裝呢。”羅一挺和钊天秦前後腳入門,兩人打小就暗中較勁。這次钊天秦往浔山辦事,帶了不少師弟,偏偏沒帶羅一挺一起去。
司城業成知他不痛快,但此時的司城業成煩心事也多得很,根本無心去理會。
钊天秦向師父禀報了浔山事宜,又被一衆師弟簇擁着去酒樓慶功,待到盡興而歸夜幕也已降臨。他隻得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才去清靈閣見慕寒秋。
他春風得意地去,卻失望透頂地離開,原來慕寒秋找他,并不是取得了師父想要的東西,隻是想告訴他沒能找到罷了。
師父要我找東西,卻又不明說找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這叫我怎麼去找?他有些煩悶地想。
他正走在街上胡思亂想,一個邋裡邋遢的叫花子忽然撞到他身上來,将他腰間的玉佩撞落不說,還把他一身筆挺的綢緞衣裳都蹭髒了。他本就心氣不順,一掌掴在那叫花子頭上,掴得那叫花子打了個趔趄。
“對不住,對不住……”那叫花子連忙點頭哈腰地道歉。
作為司城劍宗有頭有臉的二弟子,當街打人畢竟不合适,他好歹克制住了,低喝了一聲“滾”。那叫花子趕緊走了。
钊天秦一邊在心裡罵罵咧咧,一邊撣身上的塵土,然後彎腰去撿地上的玉佩,這才發現玉佩邊上多了一張紙條。
他心裡咯噔一下,轉過頭去找那叫花子。那叫花子早走不見了影。
他撿起紙條,展開來看,一雙皺着的眉便漸漸舒展開。
隻見紙條上寫着一句話:蝶劍仙子未飛升,下凡喚作夏林兒。
是誰在向我傳遞消息?他想,難道是慕寒秋那妮子不便明說,趁我不注意把這紙條塞到了我身上?還是有人托剛才那叫花子給我遞紙條?不管怎樣,我把這事禀告師父,師父在找的東西必然就有眉目了。
這時候的司城歧風也正在清靈閣附近。
司城歧風本想着,夏林兒那樹上但凡挂上個什麼東西,他就當作是夏林兒想見他的信号,心裡還竊想着大過年的,夏林兒多多少少會挂個燈籠之類,結果事與願違,别說燈籠,這個暖冬那樹上竟連截冰淩,連片雪花也沒挂上。
世上竟然有這樣狠心的女子。他恨恨地想。
然後,他恰好在大街上碰見了正盯着一張紙條愣神的钊天秦。他掉頭就走。
“歧風師弟。”钊天秦注意到了他,将紙條塞進腰帶裡,這樣喚道。
司城歧風猶豫了一下,還是回了身。钊天秦心胸狹窄,是個得罪不得的主。“二師兄,”他朝钊天秦迎過去,“真巧在這裡碰見。”
钊天秦将司城歧風上下打量了一眼,明明是個不學無術的混小子,卻無論何時看上去都這樣從容又漂亮得很。
再不濟也是師父的親兒子。他這樣想着,心裡便帶了股酸味。
“跟我過來,”他說,“我正好有事想問你。”
钊天秦将司城歧風領進一個無人的小巷,忽然神色一變,換上了一副陰森的臉。司城歧風沒有一絲訝異,已然司空見慣。
钊天秦入門很早,幾乎與他兄弟倆一同長大。钊天秦對司城業成一向恭敬有加,對他則從來都是人前和善,人後想方設法欺負。
他多年前就已明白:司城業成揍他是因為氣他不長進,而钊天秦揍他,單純是因為看他不順眼。
不愧是司城聖山的徒弟,他有時會想,連這人前一面人後一面的僞善樣兒也如出一轍。
不過,他并不想要宣揚钊天秦會“變臉”的事情,倒不是因為害怕钊天秦,而是——畢竟,誰不是在裝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