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司城業成已有十二三歲，對武林的險惡與動蕩隐約保有印象，況且這些年他也常常聽武林的前輩提起。

“紛争不斷，人心惶惶。”他答。

“自為父掌管武林，”司城聖山問，“如今的武林又是什麼模樣？”

“這十年來，”司城業成答，“武林漸漸有了從未有過的太平，習武之人有了鋤強扶弱的信念，如今的江湖有了人人尚劍卻不逞兇的風氣。”這一切有目共睹，也常有長者會感慨地念起。

“你以為這些是沒有代價的嗎？”司城聖山問。

司城業成一陣沉默。

“但就像為父說過，人心險惡。如今的武林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也暗藏洶湧，盼着為父垮台的人多了，我司城劍宗一旦有衰敗之象便會牆倒衆人推，壯大是唯一長盛的生路。固守不是長久之計，掠奪才是壯大最終的法門。業成，以往為父将你隔絕在醜陋的事情之外，但你是時候該看清世事的全貌。你想想，如果為父一旦式微，這武林還有誰能掌管？——是易遠發這個小人，還是宣家那幫愣子？”

司城業成心頭一震，一時已分不清是是非非。

“業成，”司城聖山接着說，“你是為父最為倚靠的人。你的天資不在你弟弟之下，隻是束縛于劍宗劍法，才會稍遜了歧風一籌。其實這些年，為父特地替你研創了一套劍法，隻是不到時機傳給你罷了。如今正是時機。”

司城聖山拿起書案上的書卷放到司城業成手中。

“至于你弟弟，”司城聖山又說，“他一時糊塗，竟敢聯合外人弑父，為父會好好治他，但終究不會傷他性命。畢竟骨肉相連，為父相信他終會回心轉意，與你我共同維護劍宗，因為他也是我司城聖山的兒子。”

司城業成茫然地從書房中走出，屋外豔陽高照，乾坤朗朗。他想起褚家的那個孕婦，孕婦身上的荷包畫着兩個手牽手的小人，那是他的弟弟在極端無助中向他這個後知後覺的哥哥求救。

他想起弟弟不惜敲斷雙腿也想讓他看看母親的遺骸。

想起弟弟身上那些不知何時遍布全身的傷痕，想起弟弟所受的蠱毒之苦。

他還想起母親，他本以為自己早已忘記母親溫柔的目光，此時想起卻曆曆在目。他甚至能想象生命最後時刻那雙眼中流露的絕望。

同時，他想起從小到大如天神般照耀着他人生的父親，他的劍術他的學識，他所習得的一切，都來自父親耳提面命的教導和對父親崇拜的模仿。

固守、衰敗，掠奪、壯大，這就是世事的全貌嗎？

他展開父親交給自己的書卷，卷首寫着：劍宗十變。其中的招數彌補了劍宗劍法身為快劍而稍遜于力量的不足，強勢而不惡毒，蘊滿令人膽寒的殺機卻也留有一線生機。

他很快看出來，這是對劍宗劍法的改良，其中有個招數的改良正基于那日劍礁上司城歧風用來打敗他的招法。所謂十變，就是在借鑒了不同劍法之後對劍宗劍法的改良。

能做到這個程度，必然是拿到了那些劍法的本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