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怒了,憤而起身,雇了頂轎子,搖搖晃晃去到劉家門前,羅媽媽敲了三下門環,門便開了條縫。
羅媽媽剛堆起笑臉,門縫裡的人一瞧是羅氏,連忙把門重新合上。
羅氏再遲鈍也知道自己被拒絕了,頓時火上心頭,“什麼意思?啊?前些時日劉太太還巴巴地上門請我,今日我親自邀她,竟給我吃閉門羹?”
羅氏哪怕受了傷,也還中氣十足,聲音直接傳到門後。
劉太太生怕羅氏撒潑,便匆忙開了門。
見劉太太親自出來,羅氏臉色稍緩,清了清嗓子,打算換種語氣說話。
劉太太便道,“好姐姐,你還是請回吧,先前我确實有意讓犬子與令千金結親,可事後想想,是我草率了,李家門楣,我劉家實在高攀不起,您快回去吧!”
現在京中幾乎都傳遍了,人人都道李家是虎狼窩,是跳不得的火坑,做婆母的非但不感念趙家把掌上明珠下嫁李家的情義,還嫉恨兒媳出身高門,嫁妝豐厚,婚後不僅強占兒嫁妝,還整天非打即罵,甚至口出惡言對陛下不敬,這要追究起來,可是殺頭滅族的大罪。
這種人家養出的女兒,娶了也會禍及夫家,萬萬要不得。
劉太太說罷,厚重的大門再次“砰”的一聲合上了。
羅氏人都氣傻了,她死死攥着帕子,不信邪,回了李家又翻出昔日的拜帖,挨家挨戶去傳信相邀,結果苦等大半日,那些帖子便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一連七八日,皆是如此。
眼看六月将近,羅氏傷勢恢複了大半,晌午,她看着桌上的清粥素菜,又氣不打一處來。
雖說如今的生活比起三年前已是好了許多,可人嘛,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讓她過回清粥素菜的日子,她受不了。
殺千刀的趙氏,娶了她,李家就沒一樁好事!
羅氏抄起一隻破了口的白瓷碗摔在地上,以發洩心中憋悶。
旁邊跟着用膳的李素素則心如死灰,她支着腦袋,筷子在碗中随意翻攪。
她知道娘近日在為她的婚事奔波,誰料沒一家人肯回應李家的拜帖。
想到這輩子有可能老死在李家,嫁不出去,李素素覺得天都塌了,人生徹底沒了希望,隻盼兄長盡快回京,好挽回她和娘的名聲。
就在母女倆凄凄哀哀時,管事忽然興沖沖登門,“有回帖啦!有回帖啦!”
母女倆齊齊站起身來,羅氏因為激動,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薄薄的嘴角卻歪着笑,别提多高興。
“蒼天有眼!我就知道我李家不會這般……”
話音未落,捧着帖子的管事笑容一僵,她将帖子翻轉過,“這、這好像是給大奶奶的拜帖。”
羅氏登時變了臉色,直接把帖子撕碎。
羅媽媽在旁瞧着,小聲問,“老太太,要不……還是知會大奶奶一聲,畢竟是給她下的帖子。”
“知會什麼?”羅氏聲音尖利,“這家是我做主!哪兒輪得上她來說話?”
羅媽媽與管事各自低着頭,不敢吭聲。
羅氏兀自氣了會兒,盯着桌上的東西,忽然問,“攬月閣呢,那邊吃什麼,我這兒就得有什麼!”
管事再次語塞,“大、大奶奶那邊……一向都是自掏腰包,想吃什麼自己做。”
三年來一向如此,隻不過從前大奶奶會包攬全府的吃穿用度,如今不願意做這冤大頭罷了。
羅氏再次深呼吸,好讓自己平靜下來,猶豫再三,她咬着牙從袖兜裡取出半塊對牌,并一枚小巧的碧玺印章。
“東市幾家鋪子頗有收成,這些年的進賬都讓我放在四方錢莊裡了,你拿着對牌還有這枚私印,先從賬上支取五百兩。”
在場幾人睜大了眼睛,管事有些心驚地說,“這……這些,都是大奶奶的陪嫁鋪子,掙的錢也該是大奶奶的,要取銀子,是否也得知會大奶奶?”
更何況,五百兩可不是小數目。
“蠢貨!”
羅氏沖過去打了管事媽媽一巴掌,“那賤婦嫁到李家,她的錢就是李家的錢,就是我的錢!聽明白了嗎?”
若非逼不得已,羅氏也不願動用錢莊裡的東西,對她來說,那些錢大有用處,能幫她掙更多的錢。
思及此,羅氏陰狠的三角眼裡劃過一抹厲色。
管事媽媽捂着紅腫的半邊臉,顫抖着接過對牌印章。
羅氏不放心,“素素,你同她一道去,省的出了岔子,另外,拿了錢,你自個兒再去置辦些像樣的頭面回來,議親的事不能耽擱了。”
李素素聽到是取錢,立時興奮地跳起來,抱着羅氏的胳膊撒嬌,“謝謝娘!還是娘最疼我!”
是啊,好歹她和娘手裡還攥着這麼多錢,這麼多鋪子,即便嫁不出去,有娘在,她也餓不死,真是犯蠢了,前些天還與娘生了嫌隙。
李素素搶過管事手裡的東西,興沖沖往外走去,管事媽媽隻能亦步亦趨跟在後頭,隻是兩人剛要邁出瓊華堂的院門,忽地頓住了腳步,開始驚恐往後退。
隻見瓊華堂門口,趙清儀領着兩個丫頭站在前方,身後,居然有二三十個膀大腰圓的壯漢,這可比前幾日來的粗使還要吓人。
趙清儀的眸光不着痕迹掠過李素素捧在懷裡的對牌私印,紅唇微揚,“小姑這般匆匆忙忙,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