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這幫小人,越是和顔悅色,越蹬鼻子上臉,所以從一開始,她就要将這些人踩下去,這個家,隻能她趙清儀說了算。
“自己睜眼看看,做得亂七八糟,哪一點像管事之人做出來的賬?”
趙清儀抽出一本賬冊,直接甩到羅媽媽臉上,羅媽媽先挨了一耳光,如今又被砸了臉,疼得說不出話來。
“這些年來,你們仗着婆母不懂,便如此糊弄于她,尤其是你羅媽媽,婆母如此信任你,你卻辜負她的信任,賬做得亂也就罷了,府中采買一應由你負責,這采買的價格逐年上漲,實際買回來的卻還是那些東西,你說說這三年裡,你從中貪了多少銀子!”
羅媽媽忙不疊磕頭喊冤,“大奶奶冤枉啊!這賬上每一筆支出都是經過老太太同意簽字的!況且相同的東西,每年價格不同也屬正常,大奶奶久居深閨……”
“你們這幫刁奴,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趙清儀不想聽這老婆子廢話,又拿出一本薄薄的賬冊,丢在羅媽媽跟前,“這是檀月今早核查過的市價,再看看你們賬上記的數目,一左一右,差價竟翻了整整一倍。”
羅媽媽還嘴硬,“大奶奶有所不知,老太太與姑奶奶嘴刁,尋常東西入不得她們的眼,即便是相同的東西,也有高下之分,老奴向來都是買最好的,這價格自然不同。”
羅媽媽就賭趙清儀沒有證據。
檀月在旁聽得眉頭直皺,“羅媽媽貴人多忘事,我們這兒還有從瓊華堂小廚房搬來的糧油米面,你買的究竟什麼貨色,奴婢一清二楚。”
羅媽媽深吸口氣,她怎麼忘了這茬?
不等她想好措辭解釋,趙清儀又翻出一本賬冊,指着其中一條,“府中幾個院子的小廚房,日日備的東西相同,瓊華堂有的,小叔的翠竹軒也有,可這燕窩牛乳雖好,小叔一個男子卻是不吃的。”
“還有廚房賬上記着金齑玉脍,這道菜是生魚脍,再以金箔點綴,我記得婆母與小姑隻食過一次,魚雖鮮美,她們卻覺食之無味,并不喜歡,平日再不見此菜上桌,可為何廚房卻日日都記上這筆賬?”
“大奶奶真是冤枉了!”
羅媽媽跪在地上哭,“這主子可以不吃,廚房卻不能缺了,萬一哪日主子們想吃,廚房若沒有,咱們做奴婢的少不得被發落,況且這魚脍日日都要換新鮮的……”
趙清儀看着她哭,挑眉問,“魚脍日日都要新鮮的,難道金箔也會發爛發臭,需要每日一換?”
羅媽媽哭聲戛然而止。
“還有,這府裡沒什麼是不能缺了的。”
趙清儀輕搖團扇,在幾人面前來回踱步,行走間,藕荷色的裙裾蕩漾,腰間禁步卻沒發出半點聲響,一舉一動,皆是高門貴女的架勢氣派。
“從今往後各院小廚房的采買并入攬月閣,主子想吃什麼,要用什麼,提前拟好單子呈上來,我允批後自會吩咐人按照單子采買,避免浪費虛耗,也省的個别人借着采買的由頭中飽私囊。”
她的話就差沒點名道姓了,羅媽媽羞得一張老臉臊紅。
“過去的爛賬我不追究,但若再有人膽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欺主貪墨,一律扭送官府,要殺要打,聽天由命。”
最後八個字吓得滿院仆婢跪地磕頭。
隻有端坐的管事媽媽顫聲問,“那、那二爺院裡,也要如此辦嗎?”
“當然。”趙清儀一視同仁,“二爺今科舉在前,讀書所用的筆墨紙張不能少,但每日的燕窩牛乳,以及固定的五兩酒錢就不必了,二爺從不飲酒,餘下的和瓊華堂一樣,需要什麼,拟好單子呈上來。”
有翠竹軒的婆子從後頭出列,跪在趙清儀跟前,“大奶奶,二爺院中的開支本就不多,若再減隻怕惹得二爺不快。”
“我不過是減了些他不需要的,你們就先替主子鳴不平了。”
趙清儀垂眸,繼續翻看手中賬冊,“怎麼,這些東西,難道都是進了你們肚子?我減的,是你們的開支?”
那婆子登時無話可說,隻絞着衣袖暗暗咬牙。
二爺是庶出,本就不得羅氏器重,院裡一向拮據,她們這些跟着伺候的婆子就靠小廚房那點油水。
趙清儀自然也看出那婆子的不滿,笑道,“你也不必生氣,翠竹軒是沒什麼油水,委屈你了,檀月,取她的身契來。”
李家沒有錢财存養仆婢,這些人當初被羅氏招進府裡,所需花銷都是從她這兒出的,身契自然也都捏在她手裡。
趙清儀把那婆子的身契還回去,“還請你另謀高就。”
婆子再不敢抱怨,面色讪讪,“大奶奶,老奴不是這個意思……”
算起來,她是羅氏遠房親戚,好不容易才在府裡謀份差事,要是走了,憑她這一把年紀是再難找到這般輕松的活計了。
約莫是嫌她聒噪了,趙清儀移開視線,立時有兩個粗使上前架起那婆子就往外走。
婆子叫喊聲撕心裂肺,引得路過的李衡不由側目,那婆子見了他,就像見了救世主,哇的一聲痛哭。
“二爺,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