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不敢再想下去,前有一個貌美賽天仙的趙清儀,後頭又一個和李徹青梅竹馬,還慣會勾.引人的玉袖,如今她沒了這張臉,還怎麼籠絡住李徹的心?
想了想,還是因為趙清儀。
“如今李家上上下下都是趙清儀一人說了算,駿哥兒還在李家,也不知下人有沒有好好照顧他,如果不是因為趙清儀,姐夫肯定會讓我繼續住在李家的!”
趙漫儀越想越難過,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趙清儀比不了,她是庶出,親爹又隻是六品吏部文選司主事,比不得大伯那般高官厚祿,她更沒有孟家這樣富可敵國的外祖,李徹一直藏着她,也是因為她不如趙清儀拿得出手。
當初說服内閣将李徹調回京城,就是趙清儀在背後出力,她不過從姨娘這裡先一步得了消息告訴李徹,把功勞據為己有,才換來李徹高看自己一眼。
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娘,我在她房門口偷聽到了,大伯一家要回來了,他們若是回來,趙清儀豈不是更得意,姐夫到時候就更離不開她,那我何時才能做李家的大奶奶?”
方姨娘摸着女兒的頭發,眸中寒光如霜,一抹殺機悄然在心頭滋生,“放心,娘自會想辦法收拾她,你仔細說說看,上回你在她房門前都聽到了什麼?”
趙漫儀茫然看向方姨娘,嘴巴下意識已經說了出來,“好像、好像聽到她說什麼,讓大伯一家從順德府繞路回京……”
—
趙清儀一宿輾轉反側,眼皮跳個不停,翌日醒來,兩個婢子為她梳妝時都被她眼下兩團青黑吓到了。
檀月忙取來煮熟的雞蛋,在趙清儀眼下來回滾動。
趙清儀自己也說不上為何會如此心神不甯,用膳時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羅媽媽進來傳話她才擡起頭。
上回被收拾過,羅媽媽老實多了,賠着笑說,“大奶奶,郎中來瞧過了,說玉袖姨娘的臉不是因為天花,老太太那兒也安心了,不過老太太還是嫌晦氣,要您陪同一起去相國寺燒香祈福。”
檀月見趙清儀沒什麼精神,正要拒絕,趙清儀已經應下了,“知道了,我晚些過去。”
總這樣心神不甯不是個事兒,她索性去寺廟裡求求菩薩,千萬保佑爹娘弟弟回京平安順利。
相國寺是上京附近香火最旺的廟宇,往來香客縷縷不絕,趙清儀便換了身低調的素色長衫與羅氏幾人一起出門,同行的還有李驕與駿哥兒。
昨夜羅氏把李驕接到自己院裡之後,就想把駿哥兒送走,還是李徹及時阻攔,告知羅氏真相,又把羅氏吓一大跳,不過平白多添一個親孫子,她心裡還是高興的,隻是這些當然要瞞住趙清儀。
為免生事,她和李素素最近都不主動去觸趙清儀的黴頭,一行人相安無事到了相國寺。
李家在京中本就是小門小戶,加上趙清儀戴着帷帽有意低調,相國寺并無小沙彌出來接應,幾人隻能跟着香客湧動的方向往大雄寶殿走去。
大殿之内檀香氤氲成霧,佛前的長明燈燭火跳躍,将金身如來映得忽明忽暗。
趙清儀摘下帷帽,手持線香許願過後拜了三拜,再親手将香插進鎏金鼎爐中,便在小沙彌的示意下重新戴上帷帽,往供香客休息的禅房走去。
跨過門檻,便拐入了一條狹窄甬道,趙清儀剛走幾步,對面不遠處也拐出兩道人影,隔着帷帽隐約可見是男子的身形,即将靠近時,她下意識往邊上側身躲避。
隻是路窄,容不得幾人并行,來人經過身邊時,玄色織錦袍角掠起,寬大的袖擺還是不免與趙清儀垂落的紗幔相撞,帶起一陣清苦的松香之氣。
“小姐當心。”
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因趙清儀戴着帷帽,對方并不能分辨她的身份,隻回身虛扶了一把,然而紗幔揚起又垂落的瞬間,那人似乎瞥見了她的容貌,一時愣住。
趙清儀是不敢擡頭的,婢子上來替她重新整理帷帽,随後便各走各路。
隻是走出幾步之後,趙清儀還是慢慢停下了腳步,方才她沒有擡頭,卻是聽得見那人的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像是在哪裡聽過。
而另一端,喬裝過的楚元河與福貴在跨出門檻後,也停下了腳步。
福貴小聲說,“陛下,方才那位,好像是趙大奶奶。”
楚元河喉頭輕輕滾動,“朕知道。”
驚鴻一瞥,帷帽之下的那張臉,他再熟悉不過。
一别多年,趙清儀的五官已經長開,與未及笄時的青澀稚嫩有所不同,按理,他很難一眼認出她,但他卻在夢中見過三十六歲的趙清儀。
夢中,她躺在棺材裡,面容柔美而平和,就是長開後的樣子,和如今十八歲的她,眉眼間的氣質一般無二。
他的夢,居然沒有錯。
楚元河胸口蓦地掀起驚濤駭浪,如果夢裡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
福貴沒注意他的臉色,還瞧着趙清儀離去的背影,見後頭跟了羅氏母女,便說,“應該是李家女眷一同出來上香了,瞧趙大奶奶心事重重的樣子,莫不是在替趙大人祈福?”
對,夢裡這一年,趙清儀的父母弟弟路遇劫匪身亡。
他應該做些什麼才是。
楚元河倏地擡起眸子,“回頭吩咐錦衣衛,就那個楊千戶,讓他去打探趙懷義回京路線,順便将消息傳給即将回京的長公主與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