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她又腿腳不停歇地去了府衙。
跟門外守衛禀明來意後,還記得她臉的守衛轉身去了裡頭禀報。
未耽擱工夫,守衛跑了出來,恭敬道:“大人正在書房裡小憩,小道長且随我來。”
穿過前院長廊,又經過圓拱門洞,隻花圃裡頭的月季跟粉芍藥,開得跟昨日一樣绮麗,紅豔欲滴。
到了書房門外,守衛躬身朝裡頭禀報:“大人,靈寶觀的道長到了。”
“嗯,讓她進來。”裡頭人的聲音聽起來些許微沉。
羽涅謝過守衛,雙腳踏進書房内。
子競斜倚在绀青缂絲軟榻上,單肘支着紫檀矮幾,手中閑閑翻着本古籍,書封露出的字迹,寫着《竹書紀年》四個大字。
聽到聲響,他懶懶撩起眼皮,目光直朝着她,妖冶的眉目漫不經意攝人心魄:“小道長,一夜不見,這是準備雲遊四方?”
眼見得他是睃見她肩上背着的包袱,才有了此問。
羽涅二話沒說,坐到他對面,取下身上的包袱,把案幾上的茶杯茶壺挪向一旁,拿出裡面的木匣放到最中間打開。
一一攫取出匣子裡的瓷瓶,認真介紹:
“這三個白瓶子裡裝的是水燃散。”
“棕色的都是夜熒粉。”
“剩下的都是酒精,我之前跟郎君說過,這東西能用來清理傷口。”
說完,她合上匣子,凝眸看他:“就這些了,應該能用上一陣子,小郎君保管好就行。”
她介紹了一大堆。子競放下手中的書本,掃了眼案上堆滿的罐子:“小道長……為何突然專程拿這些來?”
羽涅見他一點都不帶着急,胳膊放在案上,朝他湊近了些:“啧,郎君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我可聽人說了,你派人去捉拿那趙書淮。你初來乍到概是不知曉,這懷遠城内的駐軍,經過趙書淮多年經營,幾乎已變成了他的私兵。”
“你們統帥是位高權重,但是他現在山高皇帝遠的,鞭長莫及。那趙書淮都能公然抗命,難保不會對你發難,所以我就帶了這些東西來,還能幫上些忙。”
她一番語重心長,子競明白了她來的緣由。
他笑了聲,微擡了擡下颚:“這水燃散,以及這夜熒粉,是做甚麼用的?”
她詳述道:“水燃散顧名思義,就是可以遇水則燃,可用來退敵。”
言語暫落,她拿起棕色的瓶子,晃了晃:“至于夜熒粉,這可是好東西。你把它塗在箭頭上,晚上射出去粉落于地,順着地上的粉末就能找到目标。要是白天用來跟蹤人,蘸點綠礬油抹上,立馬就能顯形。”
“還有啊……”她放下瓶子:“要是你們晚上行軍,火折子不能用的時候,抓一小撮此粉撒在幹樹枝上,用火石打一下,就能當臨時火把用。不過光亮不太持久,大概能亮上半刻最多。”
聽聞這些不起眼的瓶子有這麼大用處,他聲色未動,面上仍是一派和煦春風:“未曾想,小道長竟有這等奇巧之物,倒教在下開了眼界。”
他漆黑的眸子全然注視着她,語調愈發溫和:“隻不過這水燃散,當真這麼厲害?”
他挑着這兩物之間其中一個詢問,神情坦誠,暗藏着不易察覺的探究。
“保準厲害。”羽涅展顔一笑當即起身,端過他面前的茶水,走到門口,潑灑出去。轉而回身取過一瓶水燃散,擰開上頭的塞子,撒向潤濕的地面。
肉眼可見不到須臾,地面上的茶水“轟”的一下燃起半米高的火焰。
一直駐守在門外的盧近侍,看到這一幕驚奇不已。
子競眼睫微垂,負手站立,盯着地面上的火。
身邊人笑聲清脆,傲嬌地朝他揚起一個神氣的表情:“看吧,我說了,保準厲害。”
遇水則燃,果真遇水則燃。
他凝視着那跳動的火焰,問了句:“這水燃散,容易制成麼?”
“鋁…呃就是那個銀霜極難提取,二十塊兒磁石才能研磨出一錢,我這三瓶是攢了小兩年才攢出來。這東西……想要批量制成,那還是有些困難。”羽涅認真回道。
子競再問:“聽小道長這麼說,隻要有足夠的磁石,就能得到更多的水燃散?”
羽涅下巴輕點:“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說罷,她壓低嗓音,靠近他兩步道:“小郎君,這些東西我交給你,你可千萬别說是我做的。”
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樣,他唇角弧度不深:“小道長這般謹慎,為何還敢來給在下送這些?”
羽涅雙目晶瑩透亮,雪膚襯着唇上一點朱色,偏頭朝他滟滟一笑:“郎君秉性純良,為人清正。我望郎君安好,一路福星,四方無虞。你我好歹相識一場,袖手旁觀可不是為道者的作風。”
地上火苗正燃得旺盛,火光躍動。
她啟唇道:“我總願郎君遇事無往不利,為好友冒險,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