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涅回到觀中時,日頭還未轉到午時候,陽光頗為暗淡,不及她一個時辰前在縣府前敞亮。
提着劍打算要去城中尋找她的琅羲,一瞧見她回來,快步移至她跟前兒。
拉着她轉了個圈,細細察看一番。
看到她沒有受傷,琅羲放松下來,溫聲責怪:“師妹要去那懷遠城,怎不叫上你師姐我?你不知早晨起來看到你那封信時,我心中有多擔心?”
“就是……”阿悔比劃着:“你若再不回來,外加劉嬸勸我倆再等等,說我們這走過去得好半天,和你要是錯開,弄個混兒,一方人找不到另一方,去了也白去,這會子,我和琅羲都準備去城中尋你。”
阿悔比劃了一大堆,不多言的他可見有多着急。
琅羲又言道:“你說你要是出了事,我跟師叔該如何交代?”
其實于琅羲而言,交代是其次,本質上還是憂心她的安危。
自己一個人偷偷離觀不對,羽涅沒有辯駁,她誠懇認錯,一左一右摟住那二人肩膀:“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嘛,不是我不叫小師姐跟小師兄,你們倆昨兒從塞北樓回來,又幫我調制顔料到那麼晚。”
她左右看了看:“我不想讓你們倆太累,才自己偷偷去城中,總的來說,我也無事,兩位……這次就原諒你們真誠可愛的小師妹好不好?”
撒嬌也是她擅長的行為,特别在琅羲與阿悔跟前。
恰好這兩人都心軟,她說說軟話,琅羲臉上原本皺起的秀眉,漸漸舒展開:“你呀……這次我與阿悔暫且不追究,但此類事情,不能有第二次,下回無論再危險的事兒,你也不能丢下我們。”
她柔聲道:“我們三個一塊兒長大,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就不能食言。”
阿悔于一旁跟着附和,神情鄭重。
他們兩個這番舉動,捂的羽涅心頭一熱。
她笑着,用力點了點頭。
見她已答應,琅羲的心跟着踏實下來。
一轉眼,她掃見羽涅進門時,放在庭院中的小籠子,問道:“這小家夥……是你從集市上買的?”
羽涅手指來回擺了擺:“非也非也……這是我在路上撿的,它受傷了,給它看完病的郎中說,這兔子的腿即便好了,也有落下病根,會跛腳。”
“原本我打算等它病好,再送它回野外,但如今這樣的情況,我害怕…無法在野外存活下去,因而就将它帶了回來。”
她走過去提起籠子,朝琅羲、阿悔鄭重介紹:“從今天開始,它就是我們家的一分子,叫雪奴。”
“雪奴?”琅羲湊過去,仔細瞧着籠子裡的小家夥,伸出手指逗了逗它:“雪白如棉絮,倒是個好名字。”
“它既已是家中一分子,多多少少得給這小雪奴,安排一個舒适的窩兒。”
琅羲直起身:“你說呢萋萋?”
羽涅喜不自勝,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師姐說的是,那……咱們不如将它的窩兒給安排在後院,就靠着劉嬸種菜的那院牆,給它壘個。”
“行,我覺着那地方也好,吃了午飯,我和阿悔去後山砍些竹子回來,家裡的木頭估計不夠用。你就在家裡繼續調制那孔雀藍,榮家要的急,别到時候,給人家交不上去貨。”
羽涅回:“就按小師姐說得來。”
對于琅羲的安排,阿悔沒有異議。身為師弟,他很聽師姐琅羲的話,但作為師兄,他也聽小師妹羽涅的話。
他的家人,當初都在那場饑荒中死去。如果他的兩個妹妹和姐姐,能得以存活,估摸着與琅羲、羽涅差不多大。
他并非将此刻的琅羲跟羽涅當成了姐姐妹妹的替身。隻是她們兩個,讓他得以感受到家的溫暖,感受到……在這變幻無窮、燦爛恢宏的世間,他不是獨自一人。
不是獨自一人,就不孤獨。從太忻鎮流浪到懷遠,此間所感受到了那種孤獨,他不願……再體會第二遍。
安排好下午的事兒,羽涅跟琅羲往後院而去,藥鍋裡的顔料還熬着,剛剛他們太心急放心不下她,打算去城中,将顔料的事兒交給了劉嬸。
但劉嬸對制顔料的程序跟火候,不如他們知道得詳細。
防止出問題,他們沒在前院久待。
往後院走時,琅羲問起子競的事,問羽涅,城中眼下是甚麼情況,是不是真如榮家汪管事說的那樣,懷遠駐軍跟千洲鐵騎,有刀兵相向的可能?
琅羲的話,使羽涅想起出城時,與趙書淮一行人擦肩而過的場景。人馬浩浩蕩蕩,跟在右側的謝騁,看見她特意勒馬停下,跟她說了會兒話。
她看太守府那個樣子……目前不是要刀兵相見,更像是趙書淮給子競他們耀武揚威。
她沉吟回道:“我回來時,在路上意外遇見了趙書淮一夥兒,瞅着那氣勢,眼下應該打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