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羽涅等人驚得半晌合不攏嘴,良久才擠出這兩個字來。
榮大賈将今兒早從老友處聽來的消息接着細細道來:“千真萬确!天剛蒙蒙亮那會兒,府衙門口就橫着一口黑漆棺材。太守夫人扶着棺木哭得肝腸寸斷,頭上戴着白孝布,身着麻衣,嘴裡不住念叨‘夫君’二字,來來往往的人都看見啦。”
他三人原以為會先聽聞何仁之伏誅的消息,誰曾想,倒是趙書淮先丢了性命。
羽涅垂眸沉思,昨日撞見趙書淮一行人的情景仍在眼前,不過一夜光景,人竟已陰陽兩隔。
她倒不覺驚懼,隻是心中難免泛起幾分世事無常的唏噓。
“趙書淮一死,這對懷遠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在聽聞榮大賈訴說完後,琅羲坐得闆正,一隻手放在桌上,臉上肅穆:“懷遠受他跟何仁之壓迫已久,他這一死,也算死得其所。”
榮大賈連連點頭稱是:“他都死了,相信那何仁之也活不了多久。咱們懷遠這天啊,總算是亮了。”
說完,衆人皆是一陣沉默。
人雖已死,羽涅仍難以相信,趙書淮這般王侯子孫,會如此輕易伏誅。昨日謝騁分明提及,他此行是被押來懷遠受審。
按常理,從審理到定罪,少說也得三兩日。若說伏法,這中間行事未免太過迅疾。
她這麼想着,心中對整個審理過程,但不曾有所懷疑。
主審的官員是子競,是她萬分相信的人,對她而言,其中怎會有貓膩。
榮大賈好似又想到甚麼重要的事,出聲道:“不過啊,這趙書淮命也該絕,聽說朝廷來了聖旨,要将他押往建安诏獄受審。這聖旨到了,他人卻沒了。”
榮大賈說着,語氣帶着幾分暢意。
一聽朝廷都來了人,羽涅聯想到如今趙書淮的下場,心中不免非常慶幸。
其中的門道,明眼人誰瞧不出來?若真讓趙書淮回到建安,以他王侯世家的根基,上下打點一番,他在懷遠做的事,到時就是雷聲大雨點小,最後頂多流放了事,八成死不了。
好在,這聖旨來晚了。
琅羲道:“積善必有餘慶,積惡必有餘殃。天道有眼,善惡有報。他種的惡果,也算是反噬其身。”
“到底是道家門人,琅羲道長說得是啊。”
榮夫人在一旁附和,其餘人也跟着誇贊幾句,弄得琅羲不好意思起來。
他們三人又坐了約莫半盞茶工夫,羽涅便與琅羲、阿悔一同起身告辭,打算去往城西釀酒的鋪子。
那處有家老字号的釀酒坊,其店釀的醉缥缈酒香能飄出五裡地,在整個定州那都是赫赫有名,他們準備給子競幾人買幾瓶上好的陳年佳釀帶着。
建安各類吃食形形色色,基本是個頂個的好,但建安的酒,不一定能敵得過這家的。
阿悔牽着小紅馬走在最左側,中間的是琅羲,羽涅在最右。
念叨着榮大賈方才說的話,羽涅叙述着心中疑惑:“趙太守死得這樣快,從辦案流程上來說,他是不是……更像畏罪自殺?”
琅羲聽出她話中潛藏的含義,她沉吟片刻:“說來是很像,但…以他的為人,應該不會行此等事。”
畏罪自殺,是心有愧疚或恐懼,趙書淮這樣目無綱紀橫行霸道慣了的王侯之子,明顯不具備這一條件。
琅羲道:“在他們這些貴戚權門眼中,這世間,沒有甚麼能不被權力擺平。趙書淮身份尊貴,等回到建安,何仁之的案子隻要他們想做,不是沒有操控性。這也就是碰見了桓校尉他們,放到其他官員,此案甚至不用等到回到建安,就可以息訟。”
“小師姐說的是,”羽涅若有所思:“隻是不知…子競他們現下如何了,朝廷能派人來,顯然是要趙書淮活着回到建安,而今一個親王之子死了,他該怎麼跟人交差啊?”
她擔憂的,琅羲他們心中同樣勞心忉忉。
羽涅略一思忖,道:“不如我們快快買了東西,去縣府一探究竟?”
此提議一出口,阿悔與琅羲相視一眼,俱是颔首稱善,欣然同意。
三人加快腳步穿行于市中,徑自往各個商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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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商鋪林立,各色貨攤沿街排開應有盡有,省了他們東奔西走的功夫。
不過一個多時辰光景,三人已置辦齊了要送的禮。
阿悔懷裡抱着用紅油紙封好的蜜餞果脯,蜜餞都是用懷遠特有的龍眼做的,外加桑葚,甜杏制成的果脯。這兩樣東西出了懷遠城雖有,但味道天差地别,壓根沒有當地這個口味。
琅羲提着兩壇上好的醉缥缈,此酒用連山下種植的綠葡萄所釀,口味甘甜不苦澀,回味無窮,其他地方根本買不着。
羽涅則拎着個竹編禮盒,裡頭整齊碼着髓餅、胡麻糖、梁花糕等精細茶點,也都是定州之内獨有。
三人手中各自帶着東西,牽馬去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