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一望無垠。

裝甲艦船緩緩航行，外殼上印着星際海盜的徽記。

駕駛室裡，船員們各司其職地坐在操縱室位，屏幕上排列着精準的數據，除了偶爾的“嘀”的提示音和呼吸，沒有其他雜音。

乍一看正常，可在機械體發展進步的今天，全是人類操作員的畫面反而極其稀少。

室中央偏後的欄杆上，站着一個男人。

他皮膚呈紫黑色，血紅的眼球凸出，身形異常魁梧，兩米五的身高讓他看誰幾乎都是俯視，壯碩的身形被衣服包裹，塊狀的肌肉鼓鼓囊囊，經脈凸起，像是偏人形的奇美拉。

“首領。”一個男人走到艾歇魯身邊，仰視着他。

艾歇魯偏過頭，眼神睥睨，示意他聽到了。

男人這才彙報起來：“我得到消息，就在這兩日，駐守在原初星的多處手下均遭到了機械體的襲擊。”

在此之前，原初星并沒有發生過機械體襲人的事件。

“攻擊的機械體均為市面上未出現的戰鬥型号，據工程師觀測，應該是以百年前最優越的戰鬥體Y173型為基礎設計而來的進化體。”

百年前，說白了就是大統領在世的巅峰時期。

當然不是說這百年裡科技沒進步。

大統領離開後，留下的人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和方向，和脫離手動擋開了自動代理一樣，發展方向千奇百怪。

之後上任的總理各有各的毛病，對大統領态度迥異，有的極盡推崇，有的厭惡至極，還喜歡搞颠覆性政變。

一代打下來的基業讓之後的幾代開始敗壞，原本專注于戰鬥的機械開始往各方面發展，雖然也不是壞事，但戰鬥型号的改制，在常年征戰的人眼裡就是感覺——沒有必要。

不過工程師終究隻是乙方，哪怕心裡各種不滿意，也隻能按照上頭的意思做事。

所以當他們看到原初星上新出現的戰鬥體時才格外驚愕。

好完美，好優雅，好暴力，簡直就像是沒有被傻X外行領導玷污過的、完美無缺的設計！

“不出意外，襲擊的機器就是從前幾日挖掘出的地下基地裡疊代的機械體。”男人說，“那個基地應該是大……那個女人留下的東西。”

他将“大統領”這個稱呼硬生生咽了下去。

當年大統領的艦隊遍布星海，打得所有和她對抗的生靈噤若寒蟬，堪稱海盜勢力最為屈辱的時期。

不過考慮到所有生物都很屈辱，所以想想也還好。

艾歇魯開口：“狄俄尼瑟和我說了這件事。”

男人一怔。

“它說作為以收集智慧、整理曆史為使命的浮靈，去原初星就是為了探索那家夥留下的遺迹。”艾歇魯面不改色地說，“現在看來确實找到了成果。”

“首領！”男人警惕地說，“您不擔心狄俄尼瑟背叛我們嗎？”

“它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在聯合會認證中的異星種族，屬下聽都沒聽說過什麼‘浮靈’，您為什麼信任它？”

艾歇魯皺起眉，嫌話多地瞥了他一眼，不耐煩：“因為它有把柄在我手上。”

男人頓了頓，低頭稱：“是，屬下多嘴。”

他還是不信任那個神出鬼沒的浮靈，但在艦隊裡質疑艾歇魯會有性命之憂是生存常識。

“排除狄俄尼瑟，屬下沒什麼見識，不知道原初星上有誰能操控機械體想和我們作對。”男人問，“您覺得有可能是聯邦出手嗎？”

“他們上個指揮官死在我們手上有十幾年了？”艾歇魯嗤笑，“我甯願相信時隔百年，機械中樞想給它的舊主做個大掃除，都不信是聯邦那群廢物想來和我們作對。”

艾歇魯譏諷：“我每年給聯邦大人物送的那些‘禮’也不是白送的。”

他們這群當海盜的，沒點關系也不可能壟斷原初星側的貿易線路這麼多年。

“如果是機械中樞……”男人不得不警覺。

時代變遷，如今任何生物幾乎都離不開機器。

機械中樞——即是集合塔意識，是所有機械生命的源頭，星網的鋪設者。

可在百年之前它其實并不叫“中樞”。

它被稱作“天災”。

機械天災來勢洶洶，無差别攻擊，目标是毀滅一切生靈，創造隻屬于機械的嶄新紀元——卻在半路上被大統領擊敗并收服。

異星種族本來就被大統領收拾過一圈，又被突然降臨的天災打得半殘不殘，最終隻能眼睜睜看着它被大統領轉化并重新命名，才變成了如今人盡皆知的“中樞”。

這就是海盜們占領原初星後，甯願多費點人力，也不讓機械來代替操作員駕駛艦船的原因。

機械中樞絕對忠誠于大統領。

而原初星是大統領最初的“花園”，具有别樣的意義。

即便他們都知道距離大統領消失，已經過了整整一百年。

“你先不用想機械中樞的事。”艾歇魯想了想，咧起嘴嘲諷道，“聯邦那邊現在正為了‘新天災’焦頭爛額呢，怎麼可能顧得上一個邊沿小星。”

“是說那個謠言……”男人反應過來。

“如果是你，你會把機械中樞計算得出的結果當謠言嗎？”艾歇魯反問。

男人低頭不語。

“天災啊。”艾歇魯惡劣地呲起尖牙，“時隔一百年，自那個女人消失之後，她豢養的上一個天災計算得出，星海馬上将迎來下一個‘天災’的降臨。”

“她不在，現在的聯合會要怎麼辦？”

……

原初星上。

現實遠比海盜艦上的彙報要嚴重許多。

狄俄尼瑟幹掉了駐守同僚，也不可能一手遮天，為防止海盜首領心生懷疑，它早早就将隐瞞了一部分的現狀傳達給了他。

沒說謊，隻是沒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