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弄成這樣,”陳斯從傅若年手裡接過行李箱,換另一邊手攙扶住他的手臂,“大學的時候不是說問題不大嗎?”
“沒事,”傅若年臉色慘白,語氣則依然平靜,“飛機上久坐,緩一會兒就好。”
陳斯是傅若年的大學室友,兩個人都是憑借體育特長考入這所985,共同語言更多,在寝室四個人中關系最好。畢業後陳斯申請了香港的法學碩士,傅若年被要求去往澳洲留學,兩人的聯系卻并未切斷。
這次傅若年借出差之名完成手術,為保密起見,選擇了到陳斯父親所在的醫院進行治療。
陳斯父親陳題是骨外科主任,在陳斯大學時,曾親自前往北京觀賽,期間還幫傅若年處理過一次傷病情況,對傅若年有些印象。
來上海前,傅若年在北京的三甲醫院做過檢查,陳題就暫時對這份報告進行判斷。他坐在辦公桌後凝眉許久,不禁長歎了一口氣。
“若年,”他放下手裡在轉的圓珠筆,正色道,“情況這麼嚴重嘛,你自己之前一直沒有感覺嗎?就算下肢麻木是近期出現,腰背部的疼痛應該已經持續很久了。”
傅若年站在對面,他坐不下,唯有勉強倚靠牆壁維持重心。他的面色比在機場時更差,連兩片唇瓣都沒有半分血色,額頭伸出的點點冷汗昭示着他的痛苦。
陳題話音落定良久,他仿佛才如夢初醒,扯起唇角,淡然道:
“我疼習慣了,以為沒事。”
陳斯聽得膽戰心驚。
傅若年能忍,他是知道的,大學時籃球隊的主力隊員不算少,但能代替傅若年的靈活性和準确度的少之又少,故而傅若年從來是打滿全場且不錯過任何賽程。運動員都有傷病,傅若年算是他們當中最小心的,常常被教練诟病“過于惜命”,即便如此,一些不可避免的運動損傷還是會找上他。
陳斯曾親眼看到他的更衣室把手腕纏滿繃帶,再用護腕遮住。旁人問起,他總說沒事,直到陳題在比賽現場看出傅若年的異樣,隊裡才第一次得知,他隐瞞傷情打滿了整個賽季。
“爸,”陳斯出言岔開話題,“直接聊手術細節吧,若年這次來上海時間有限。”
陳題沉吟片刻,對傅若年道:
“你的情況嘛不太适合微創,我建議是開放手術,雖然恢複時間長,但預後好一些。你和家裡人說一下,讓他們盡快來上海。”
“不用,”傅若年臉上不見悲喜,“開放手術沒問題,我簽字。”
陳題一怔,旋即滿口回絕:
“術中可能會有突發情況,而且恢複期嘛需要人照顧,沒有家屬陪着,這個風險誰都承擔不了。”
傅若年一時不知如何啟齒,他連來上海做手術這件事都沒告訴傅振華和陳麗瑾,怎麼可能讓他們特意跑一趟。
何況,他們未必會來。
陳斯看出他的為難,借着給陳題拿保溫杯,低聲提醒道:
“若年怕家裡人擔心,我陪他,出什麼事我擔着。”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陳題不好再堅持,畢竟醫院沒有規定一定要家屬在場。他退了一步,将一份表格推到傅若年面前:
“那底線嘛,必須填個緊急聯系人。”
傅若年拿起筆,卻無法在紙上落下一個字。
該寫誰呢。
能寫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