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有規定,外賣隻能送到前台,再由機器人乘電梯送往每間客房。林琅開門的時候,機器人三層架子上擺了不少袋子,她費了一番功夫才從外賣堆裡翻出來左一點的燒烤。
在裝燒烤的、油乎乎的塑料袋旁邊,有一份紙袋裝的外賣,突兀地混在裡面。袋子碩大的文字标明,那不是某個人的晚飯,而是一份來自藥店的藥品急送。
林琅一向不喜歡探查别人隐私,也沒多留心,但為了不讓燒烤的油滴在别人的外賣上,她特意把那隻紙袋子先放到地上,待取完燒烤才又給放回去。被釘在袋子封口處的外賣單因此映入她的眼簾,上面的一行字,令她無法視而不見——
傅若年的電話号碼。
和傅若年交往之後,她特意從手機通訊錄裡删掉了給他的備注,并美其名曰某種儀式感。她不保存,就是為了每一次給傅若年打電話,都由她的手一個一個數字地輸入。
傅若年的号碼,會這樣被她牢牢記在心裡,不斷鞏固。
那串數字,她一眼就認得出來。
拿起那張外賣單,林琅迅速掃了一遍上面的藥品:
碘伏,酒精棉球,無菌紗布,無菌防水貼敷……
她看得入神,沒留意身後的房門被打開。
“哎,”呂純喊了她一聲,“看什麼呢?外賣拿着沒有啊?”
林琅如夢初醒,忙放下手裡的那隻紙袋,拿起燒烤遞了過去:
“給,你們先吃,我下樓買瓶水。”
“幫我倆也帶一瓶,”呂純一手接外賣,一手把林琅的手機送過去,“左一咖啡我可樂。”
“好。”林琅匆匆應下,下意識擡腿踹門。
呂純猝不及防被門闆生生撞回屋裡,暴躁大叫:
“林琅!你丫怼死我得了!”
藥品外賣單上顯示,傅若年的房間就在林琅她們三個人套間的隔壁,她一挪步就到了門外,垂在身側的手攥拳又放,半晌,才屈指敲響房門。
裡面沒有回應,她心底莫名有點兒着急,更快地敲了三聲。
民宿隔音不好,她聽到一陣緩慢虛浮的腳步聲後,面前的房門從裡面打開。
傅若年滿面倦容,身子無力地靠在牆壁上。房間裡沒開燈,走廊中鵝黃的燈暈染在他的臉上,點燃了他眼裡的點點光芒。
在看見林琅的刹那,他很快調整了姿勢,溫聲問道:
“怎麼了?”
林琅望着他片刻出神,幾乎出于本能地舉起手裡的紙袋,支支吾吾道:
“你……你的藥。”
傅若年一怔,旋即從她手裡接過了那隻袋子,生怕僭越一般,極其謹慎地未曾觸碰她分毫。
“謝謝。”
他随手把藥丢在玄關處的台子上,出于禮貌問了一句:
“要進來坐一會兒嗎?”
“啊……不用,”林琅退了半步,連忙擺手,“我回去了。”
或許是她的錯覺,傅若年剛剛被照亮的雙眸霎時黯淡了光芒,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霾。
“嗯。”傅若年垂首笑笑,沒多說什麼,順手就要關門。
眼看那扇門即将撞上,林琅終于鼓起勇氣,喊道:
“你……”
傅若年的手一頓,擡起頭沉靜看向她。
林琅吞了一下口水,喉間依然幹得冒火,她的聲音便越來越細不可聞:
“你……受傷了嗎?”
沉默。
她覺得傅若年應該是沒聽清。
正當她準備稍大點兒聲再問一遍的時候,傅若年牽起蒼白的唇角,安慰一笑:
“沒事。”
林琅指了一下玄關處露出一角的紙袋,結結巴巴道:
“嚴重的話……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踏實……”
傅若年聞言,笑容裡多了一絲暧昧,略歪頭倚在門框,如星雙眸缱绻望她:
“擔心了?”
“我就是提醒一下,沒别的意思……”
林琅連說帶比劃地欲蓋彌彰,傅若年靜靜看她一通别扭後,輕聲問道:
“那我們現在,不算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