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不曾出言安慰。
事已至此,任何語言都顯得風涼。
他隻想陪着她,讓她哭個痛快。
原本約好的聚餐,伴随這場風波不歡而散。林琅想回家,傅若年沒多留。
他知道,于她而言,比他的懷抱更安全的地方,是那間有林高科和丁淼的房子。在那裡,她無需再強裝一個冷靜平和、情緒穩定的成年人。
畢竟看起來擁有超越年齡的踏實穩重的班主任,其實也不過是個,想逃回家、逃回爸媽身邊撒嬌的、沒長大的孩子。
之前藍念瀾總調侃,小時候看新聞都是考生忘了帶準考證,長大了就變成監考老師沒帶監考證了,分明是糊塗孩子當了老師,變成糊塗老師。反正繞不開,總像是他們這代人沒真正長大。
正如林琅。
學生當然不會知道,平時口口聲聲教導他們“自己的事自己做”的老師,回家連自己的碗都不刷。
林高科和丁淼寵她太多,幾乎堪稱溺愛,左一和呂純也樂于對她好。于是傅若年更痛心,本該浸在滿滿愛意裡的、林琅的人生,會因為她熱愛的這份工作,而蒙上苦澀。
送林琅回家後,傅若年打開導航,輸入了一個陌生的地址。
晚高峰已經過去,他不多時便抵達了目的地——一間極有格調的清吧。Mia比他更快,坐在臨落地窗的位置,隔着玻璃打招呼。
傅若年在她對面落座,尚未顧得上點一杯喝的,開門見山問道:
“考慮得怎麼樣?”
Mia故作不悅撅起嘴,手指松弛地拎起酒杯,歎道:
“這麼大的事兒,我不得跟家裡人商量一下嗎?”
“你家裡人沒管過你。”
傅若年的話不甚好聽,他不喜歡在談正事的時候拉扯,加上前面林琅那檔子事,這會兒的确有點兒壓不住火。
Mia見狀也不多兜圈子,撂下杯子,正襟危坐:
“可以是可以,不過影子老師這種事,通常是由孩子、老師、家長三方共同選擇。我看你的面子,沒什麼要求,權當幫你的忙,但人家家長要是不願意用我,我也沒辦法。”
傅若年操作手機,把一份文件轉發過去,冷道:
“他沒得選。”
Mia看着手機屏幕上楚晔及楚惜的資料,不禁牽起一抹谑笑:
“若年,現在是你有求于我,就這個态度?”
“我們在談公事……”
“你真的覺得我缺這份工作?”Mia擡眼逼視他,唇角依稀在笑,目光已森然似霜雪,“傅若年,明知道我喜歡你,還理直氣壯讓我替你女朋友解圍,你心裡難道就一點兒都不會愧疚嗎?”
傅若年還是不看她。
宛若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你應該找個班兒上,”他道,“過正常的生活。”
Mia聞言又笑了。
半是自嘲,半是可悲,她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重重砸下那隻玻璃杯:
“傅若年,我的人生是被你毀掉的,你沒資格教我做事。”